江鳳華示意他把賬本放在一邊，有林語和紅袖去查賬自然什麼都能查清楚，程峰知道瞞不住了，所以態度也好多了。

　　江鳳華沉聲道：「程總管以前在宮外隻負責皇上的一些生意，什麼都是你說了算，自然會得心應手，但是內務府不一樣，內務府的雜事多，人情往來複雜，不是那麼好制衡的。」

　　「下官可能不太適合做內務府總管，皇上回來後，下官會辭去職務出宮。」他又道：「紅袖說得沒錯，我太自以為是了，也太自大狂妄了。

　　我拒絕不了姨母的哀求和母親的哭鬧，所以把何家兩兄妹都弄進宮來，沒想到他們的膽子這麼大，借著他的名義私吞了這麼多宮中之物。」

　　他不敢看守在門邊的紅袖一眼，這些賬被她和林語一眼看穿，「我是想保他們的，想要私自填補窟窿，我以為我有這個能力，以後不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就行了，紅袖說得對，人心永遠是不滿足的，有一就有二，唯一的辦法是我不再擔任內務府總管，也不會得罪母親和姨母，還有其他親戚。」

　　江鳳華看他的樣子無力地搖了搖頭，最後也隻得淡淡道：「你的家務事本宮無權幹涉，國有國法，宮有宮規，偷盜宮中物品是什麼罪，依律法懲處。」

　　程峰沒有再替他們狡辯，「是，下官會依宮規處罰，並將他們趕出皇宮。」

　　「你去勸勸你父親，他為什麼要搞這些小動作，他老實交代了，皇上回來後念在他曾經盡心儘力打理王府的情分上也不會過多為難他。」

　　程峰道：「是。」

　　江鳳華沒有把宮中隱藏著殺手的事告訴程峰，殺手就在身邊，她出了這道門可能都隨時有危險。

　　江鳳華突然問道：「你家有很多親戚被你安插在宮中做事嗎？」

　　程峰道：「他們都以為我家發達了，都來投奔，父親又是一個要臉面的人，不好拒絕，恰好內務府的確需要很多人在外做事。」

　　江鳳華明白了，那些殺手都變成了程管家的親戚可以隨意混進宮了，隻是宮門口審查嚴格，需要程管家帶進宮。

　　她又道：「有名單嗎？」

　　「有。」程峰查賬肯定是要將他們的賬都查清楚，「不過娘娘放心，他們做事都挺認真的，並沒有貪污，貪污的隻下官的那幾位表兄。」

　　江鳳華沉聲道：「你的表兄表妹敢貪是因為你是他們的親人，知道你不人追他們責，你家那些來投靠你的「遠親」們不敢貪污，是因為他們其實不是你的遠親，你們程家的親族很寬嗎？」

　　程峰怔愣，「父親親自領的人在下官面前，說他們是……」

　　程峰又道，「程家祖上其實不姓程，是到了父親這輩被主人家恩賜父親改姓程的，所以遠親都不姓程。」

　　江鳳華冷笑，「你父親是程家的家奴，也是程太後的心腹，皇上登基後又重用你，你們程家自然就是皇上的人，程管家在宮裡有太後撐腰說話，你又重權在握，他想提拔親戚自然輕而易舉的事。」如果讓商鴻直接放人進宮，宮中突然多出來人勢必會引起懷疑，他們是想要循序漸進在宮中安插殺手，隻怕是在等某個時機吧！

　　他們程家把狐假虎威，狗仗人勢演繹得淋漓盡緻啊！所以說程太後蠢，養出來的狗也蠢。

　　程峰隻覺得尷尬，「原來娘娘都知道。」

　　江鳳華不想和他拐彎抹角，「你想個辦法去把這些人聚攏在一起。」

　　程峰道：「這麼晚了，現在嗎？」

　　「是，現在，馬上，立刻。」江鳳華擲地有聲，「你想要救你自己的命，你就照做，你父親帶進宮的不是你家親戚，而是隱藏在宮中的刺客。」

　　程峰瞬間傻眼了，「刺客？」

　　「你真的不知道？」江鳳華問他，如果程峰知道今天他就出不去這道門了，他與商鴻不同，商鴻還有商氏一族，如果商氏一族反了，謝氏可能就真的完了。

　　程峰搖頭，「下官真的不知道，請娘娘相信下官，皇上信任我，我怎麼可能會害皇上，我父親怎麼可能會害皇上，皇上是父親看著長大的啊，皇上出事，程家肯定也完了。」

　　程峰怎麼也想不通父親會幫著別人害皇上。

　　程峰雙手合十匍匐在地上，「請娘娘恩準下官將功補過。」

　　江鳳華沉聲道：「傲雪。」

　　隻見傲雪掏出一個瓷瓶，又倒出一顆黑色的藥丸，「這是七日奪命丸，如果沒有解藥七天之內必定會毒發身亡。」

　　程峰愣怔。

　　江鳳華道：「你若敢吃，本宮就相信你沒有與刺客勾結，畢竟刺客的確是你們程家帶進宮的。」

　　程峰沒有猶豫將藥丸吞下，「是下官錯了，還請娘娘放心，下官絕對不會害皇上。」

　　程峰走到紅袖面前，想要說點什麼，他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說不出口直接走了。

　　夜深人靜，微風吹來，江鳳華不自覺打了一個寒戰。

　　她從偏殿出來，隻見四周的屋檐下油燈裡射出微黃的光，光線打在琉璃瓦上泛著皿色的光暈，江鳳華擡頭的瞬間正好看見幾隻烏鴉從暗處飛出來，寬曠的夜空中傳來幾聲短促的鴉鳴聲。

　　同時她髮髻邊的一支翡翠流蘇突然摔落在地上，碧綠的翡翠流蘇瞬間摔成四分五裂。

　　紅袖扶著她，朝提燈籠的宮女道：「燈籠拿近一些，路太黑，娘娘都走不穩路了，可惜了這支翡翠流蘇。」

　　江鳳華心裡慌亂，又問傲雪：「阿語回坤寧宮了嗎？」

　　「回去了。」傲雪又道：「娘娘怎麼心神不寧的？」

　　「剛才商鴻的話你們也聽到了吧！宮中現在很危險，你們大家都要小心。」江鳳華提醒道。

　　傲雪道：「娘娘放心，皇上出宮前已經安排了暗衛保護娘娘和小主子們的安全。」

　　「先回坤寧宮吧！」江鳳華想要去見常太妃，但她總是覺得不放心。

　　「娘娘不去天牢了嗎？」

　　她道：「暫時先不去了，明天白天再去。」

　　紅袖將燈籠提近了一些，「娘娘仔細點腳下的路，奴婢這就傳轎子過來。」

　　就在這個時候迎面走來六個太監，他們手中提著燈籠，微暗的光打在他們的臉上，太監不自覺擡高了頭顱朝江鳳華等人的方向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