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

　　在蘇長招的威脅下，宗旭帶她來到一個地方。

　　「就是這兒？」蘇長招眼指對面緊閉的大門問。

　　宗旭被她擒住一條臂膀，點頭，「對。」

　　「你最好不要耍花樣。」蘇長招警告他。

　　宗旭聞言一笑，「你武功那麼高，我哪兒敢啊。」

　　他人雖不咋地，但話說得沒毛病。

　　蘇長招武功蓋世，他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壓根討不到巧，可她仍不敢大意，用下巴指了指大門：

　　「你來開，跟我一起進去。」

　　幾乎是命令的口吻。

　　宗旭似乎猜到她會這麼說，擡起另一隻手照她說的，推開了大門。

　　吱呀一聲。

　　當見到門內的景象，蘇長招立即桃眸大睜——

　　兩根高高的石柱上纏繞著無數的鎖鏈，而此刻兩柱之間，一個人正被那些鎖鏈高高吊起。

　　鮮皿染紅了他的白衣，原本俊美無儔的臉此時皿色全無，慘白如紙。

　　正是九宸！

　　看清後，蘇長招顧不得許多，扔下宗旭，幾步點地，一躍而起。

　　抽出腰間摺扇，照著那幾根鐵鏈一掃，邦邦幾下鐵鏈應聲斷裂。

　　九宸仿若一片失去支撐的落葉，頃刻向下滑落。

　　蘇長招攔腰將他抱住，緩緩落地。

　　「九宸！九宸你醒醒！」她捧著九宸的臉，急喊。

　　眼淚都快急出來了。

　　「九宸你別嚇我……九宸……九宸……」

　　太過憂心對方的安危，她都沒意識到自己已經中了人家的圈套。

　　驀的。

　　兇口一陣滾燙，她被那股灼熱燙了心口。

　　她捂住心房的位置，這才了悟是九眼涅槃珠在發出警示。

　　下一秒，九宸在她眼前變成了無數的鎖鏈。

　　不好！是幻覺！

　　等她想要防範，已經為時已晚。

　　剛起身，那些人匯聚成人形的鎖鏈，仿若活了一般，齊齊湧向她。

　　纏繞住她的雙腿，跟蛇一樣遊弋，不斷上攀，繞住纖腰、肩背及雙臂……

　　待她周身被鐵鏈纏繞，牢牢鎖住。

　　長老院的十位長老才相繼現身。

　　他們一個個穿著白衣，靜靜緩步出現，如同幕後鬼魅一般。

　　看著包括宗旭在內的這些人，蘇長招終於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她笑：

　　「想不到我一個小小神侍，竟能勞十位長老不惜與階下囚合作，我蘇長招也算是有天大的面子了。就是不知，我究竟所犯何罪？」

　　她沒有在人群裡看到九宸，證明這些人抓她多半是瞞著九宸的。

　　可為什麼呢？為什麼費盡心力設下幻境隻為抓她？甚至不惜放過已獲重罪的宗旭。

　　她，想不通。

　　「好一個伶牙俐齒的丫頭。」

　　為首的妄修長老悠悠開口。

　　蘇長招方才的話，無疑是將整個長老院拉下水了。

　　前有跟死囚同流合污，宗旭的判決是九宸親自下達的，長老院至今讓宗旭活著沒有行刑，無疑是犯上了。

　　後又將身為神侍的蘇長招抓獲，誰不知道蘇長招現在是九宸跟前的大紅人，是他最寵幸的神侍。

　　抓她跟等於觸了九宸逆鱗。

　　這前前後後兩樁罪，加起來可不輕。

　　有長老聽出蘇長招的言下之意，剛氣得老臉一紅，當場要發作：「你……」

　　卻被妄修一手攔下。

　　他精神矍鑠的雙目緊盯蘇長招，緩緩道，「此事與他們無關，也與長老院無關，隻是我妄修個人行為。」

　　眾人：！！

　　聽出妄修似乎想一人承擔罪責，其餘幾位長老立即想上前勸阻，但再次被妄修制止。

　　「你們都下去吧，老夫有話要單獨和這丫頭談談。」

　　「這……萬萬不可啊，這丫頭武功奇高，來歷成迷，你是大長老，聖子剛繼位，任需要你輔佐，萬不可有個閃失。」有長老勸。

　　「對對。」

　　其餘人開始附和。

　　「還是我來吧，我抗揍。」

　　「不，我來，我耐打。」

　　「不，還是我來。」

　　「你別和我爭，我年紀大，沒幾年好活了。」

　　「我記得你就比我大一天吧？」

　　「大一天也是哥，你後面排隊吧你！」

　　見他們左一句右一句……就很離譜。

　　妄修臉色越來越難看。

　　宗旭倒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一句話也不說，默默站到一邊，也不離開，彷彿不想錯過這難得一見的景象。

　　就在妄修忍無可忍，剛要開口喝止。

　　對面翛然傳來一聲：「都別吵啦！」

　　是蘇長招！

　　大夥兒循聲望去，就見她不耐煩道：「煩不煩，別說得跟赴死一樣好麼？我可沒有KO老頭的愛好！」

　　「…………」

　　一時間，全場鴉雀無聲。

　　妄修怔了怔，後第一個回神，笑道：「呵，都聽到了？」

　　他給了其餘人一個安心的眼神，「爾等不必再勸，我意已決。」

　　眾人：「……」

　　見妄修執意，大夥兒也不好再勸，畢竟都是幾十年的交情了，妄修什麼脾性，他們還是清楚的。

　　再者，蘇長招方才的話，倒也沒有想象中那般心狠手辣的樣子，遂不再多言，相繼離開。

　　九位長老走的時候，順帶將想留下來看熱鬧的宗旭一併架走。

　　宗旭望著一左一右的倆白衣老頭，直嚎：「我可以留下吧？誒等等，我不是長老院的人，我留下還能保護妄修長老呢……讓我留下吧…啊？」

　　結果無論他怎麼說，還是逃不過被架走的命運。

　　待人都走後。

　　妄修來到蘇長招跟前，他還沒開口，蘇長招倒是忍不住先問：「你要跟我聊什麼？」

　　妄修盯著她，雙目內含攝人之光，彷彿要將她的靈魂看穿。

　　蘇長招還是頭一次在一個人身上感受到了壓迫。

　　這老頭好像不簡單。

　　果不其然，下一秒妄修開口：「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你究竟是什麼人？來自何處？」

　　「！！」蘇長招驚看他。

　　我沒聽錯吧？

　　誰知心裡所想也被對方洞悉。

　　「你沒聽錯。」

　　蘇長招：「……」

　　「若你不想回答也沒關係，有件事你必須知道。」

　　若非他這句，蘇長招險些懷疑對方有讀心術。

　　「九宸他……活不久了。」

　　蘇長招還沒從上一句的震驚中緩過來，妄修最後一句令她腦子裡的思緒驟然停頓下來。

　　「你說什麼？九宸怎麼了？他為什麼活不久了？」

　　妄修將她的反應看得真切，遂道：「也罷，見你這丫頭好像也有點良心，就告訴你好了。」

　　蘇長招屏住呼吸，生怕聽漏一個字。

　　妄修嘆了口氣：「九宸那傻孩子從始至終都沒有解開你身上的契約蠱。」

　　「怎麼會？那天我明明……」

　　妄修知道她想說什麼：「他是將承載契約偶中的蠱蟲換了個容器，換成了他自己！」

　　「什麼？」

　　「你知道為何那契約蠱得用偶人承載？你知道用肉身成為容器的代價是會減壽歲的麼？」

　　「那他為什麼……」蘇長招想問他為什麼這麼做，但從妄修的眼神中，她似乎已經知道答案，遂改口，「那他為什麼……不用別的木偶代替？」

　　「因為契約蠱一旦離開原始容器，隻能用皿肉之軀宿養，否則見光就死。」

　　「他幹嘛這麼做？他不要命了？」

　　「他就是不要命了！你難道還不知道原因？」

　　「我……」蘇長招語塞：「那有什麼辦法解開？」

　　「有，你死。」

　　「……」

　　「或者你離開，回到原來的地方，不在這個世界就行。」

　　「你怎麼知道的？」蘇長招感到不可思議。

　　「事到如今我也不瞞著你，『天書』之事你可知？」

　　「嗯。」蘇長招點點頭。

　　『天書』的事，她也是聽九宸說過。

　　「聽九宸說，歷代聖子都是天書指引，長老院前去尋回。」

　　妄修鼻笑：「他連這個都告訴你了。」

　　言下之意，蘇長招在九宸心目中，可以說是極其信任和重要的人了。

　　「……」蘇長招沒說話。

　　妄修繼續道：「你說得沒錯，天書確有此神奇之處，所以關於你的事，也早就被天書記載。」

　　「我？」

　　「對，當初在九宸出生前，天書上就曾有顯現，未來將會有一女子，左右聖心。此女乃異世過客，紅月現便不可彌留。若當斷不斷，必受其害！」

　　「……」

　　這天書還真有點東西，就連『紅月』都預言到了。

　　蘇長招見對方都知道得差不多了，撿重點：「所以你打算讓我怎麼做？」

　　這回輪到妄修不說話了。

　　見他捋著鬍鬚，似在斟酌，蘇長招也快言快語：「這件事在你心裡埋藏了那麼多年，我就不信你沒想過應對之策。」

　　「確實，」妄修終是承認，「我知你跟九宸互有情誼，許是情深緣淺，註定不能在一起。原本我也有懷疑，但見方才你在幻境中對九宸的態度，我信你也不願看著九宸墮落下去，失了性命。」

　　他上下打量蘇長招的著裝，「你既已打算離開，不若就此斬斷你二人的緣分。」

　　「你以為我不想麼？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冥冥中就是會讓我遇到他，我想走，可惜走不出去就會暈倒。」

　　「那是九宸在你身上設下的禁制，一旦離開某個範圍，你就會喪失身體的自主權。」

　　「那我該怎麼辦？」

　　妄修再嘆一聲一氣，「丫頭，你聽老夫的……」

　　.

　　回去的時候，蘇長招已換回自己的服飾。

　　低頭看著地面，她是怎麼回到房間的，她記不清了。

　　一路上她都在想妄修說的話。

　　剛到門口，便聽到屋裡傳來求饒聲。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

　　是戚藍的聲音。

　　蘇長招慢下腳步，剛想朝門裡瞄一眼情況。

　　誰知噠噠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門猛地被拉開，一陣風裹挾著檀香，隨之一道身影衝出，精準無誤地擁她入懷。

　　「你去哪兒了？」

　　耳邊傳來近乎發顫的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