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宸……九宸……」

　　蘇長招喃喃的喊著他，彷彿每喊一次，心裡的冰冷就會少一分。

　　禦九宸不知道她經歷了什麼，但可以想象得到，她過得並不好，懷中人的身子比起從前要消瘦不好。

　　原就不盈一握的腰，此刻他是一點大力都不敢用，生怕一不小心抱斷了。

　　但跟他的小心翼翼不同，蘇長招是用盡全力地在抱他，就好像怕是一個夢，不抱緊，就會消失一樣。

　　「九宸……九宸……」

　　「我在，我在，是我。」

　　「九宸，我要走，你帶我走。」

　　「好。」

　　禦九宸將蘇長招救出慶國王宮後，蘇長招才知道，他竟是用了半年多的時間，才謀劃了這次救人的行動。

　　溫相儒把消息封得很死，禦九宸想要找到一口子，很是不易。

　　蘇長招知道，他雖是隻字片語，但要想救出自己，一定付出了他人看不到的艱辛。

　　隻是在聊天中，她發現禦九宸似乎對她的遭遇並不是很清楚。

　　「媳婦，你放心好了，哪怕他把你藏到天上，我也會找到你，而且後面的事情，為夫都規劃好了。」

　　「咱們就去塞外，你不是喜歡塞外的天空麼？今後咱們就天天看，我陪你一起看，看到老，咱們還會很多的孩子，但你擔心，你隻管生，孩子都我來帶，無論男孩女孩，都讓他們習武，男的像你，女的也像你，孩子們肯定個頂個的優秀……」

　　蘇長招心口一揪，但表面還是裝作被他逗笑的樣子：「怎麼可能都像我？」

　　「必須像你，媳婦那麼好看，又是一身本事，都像你的話，我就等於養了許多個小號的你。」

　　「呵呵，貧嘴。」

　　「不是貧嘴，是事實，還有啊……」

　　話沒說完，蘇長招就將他撲倒床上：「那還等什麼，抱我。」

　　「可你的身體……」

　　「別廢話！」俯頭親了上去。

　　「……」禦九宸隻得小心翼翼的。

　　不是蘇長招不讓他說下去，而是那些話、那些憧憬，越聽下去，心越疼。

　　越美好，越絕望……

　　兩個人過了幾天平靜的日子。

　　在禦九宸周密的規劃下，他們順利躲過了慶國的追兵。

　　一路暢通無阻，去了塞外。

　　他們扮作新婚夫婦，融入了一支遊牧族群裡。

　　每天禦九宸都抱著蘇長招坐在山坡上看天空。

　　蔚藍蔚藍的。

　　心情也好了不少。

　　但蘇長招的身體每況愈下。

　　近日連走路都成困難。

　　禦九宸便抱著她，說他就是她的雙腿，以後她想去哪兒，他都帶她去。

　　可蘇長招清楚得意識到，自己已經淪為廢人。

　　而且命不久矣。

　　突有一天，她看見禦九宸在外面的大樹底下擦劍。

　　是她和他的劍。

　　蘇長招知他還年輕，一身本事，壯志未酬，卻被她拖累得二十幾歲便遁世了。

　　看見蘇長招，禦九宸又笑嘻嘻的過來，將她攔腰一抱到腿上。

　　「媳婦，你怎麼又輕了？雖然為夫知道，你怕為夫你累，也不用刻意減肥吧？」禦九宸故意貼著她耳邊又道了句：「我還是喜歡豐腴的你，手感好。」

　　蘇長招錘了他一下：「不知羞。」

　　「跟媳婦有啥要害羞的？」

　　「那你意思是，我再瘦下去，就沒手感了？」蘇長招佯裝生氣道。

　　禦九宸立即親了她一口，「怎麼會？媳婦什麼樣，我都喜歡，我還等著你給我生女兒呢。」

　　蘇長招心裡一疼，再次吻上禦九宸。

　　禦九宸也盡情回應著愛人。

　　兩個人就著草坪上纏綿悱惻。

　　過程中，蘇長招說了好多愛他的話。

　　聽得禦九宸心裡的幸福都快漫出來了。

　　完事後，他抱著蘇長招，嘴角都沒下來過。

　　「沒想到媳婦那麼愛我。」

　　蘇長招摟著他：「愛的，我很愛很愛你，你都不知道的那種愛。」

　　禦九宸心一甜，當即回抱住她：「我也是，我也很愛很愛你。」

　　但他不知道，蘇長招早已有了打算。

　　這天。

　　路過的遊商那裡說有燕京的好酒賣。

　　正是曾經，他和蘇長招打了勝仗，凱旋迴去後必喝的酒。

　　蘇長招饞了，還沒開口，禦九宸就打算跑去買。

　　「九宸。」臨行前，蘇長招喊住他。

　　禦九宸問：「怎麼了，媳婦？」

　　「早點回來。」蘇長招故作害羞道。

　　禦九宸以為她是離不開自己，就嬉笑道：「放心，離開這一會兒，為夫是不會被其他姑娘拐走的。」

　　「……」

　　「走了昂。」

　　「嗯。」蘇長招露出一個十分燦爛的笑。

　　禦九宸看得都發怔了，覺得蘇長招美極了。

　　可等他抱著兩隻死貴的酒罈回來時，家裡已經找不到蘇長招。

　　放下酒罈，就見桌上有一封信。

　　他驚疑地拿起，翻開，看著上面洋洋灑灑寫著的字。

　　正是蘇長招的字跡。

　　「九宸，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不在了……」

　　看到開頭的幾句話，禦九宸將信往懷裡一揣，轉身跑了出去。

　　直到，在那棵大樹下，他發現了蘇長招，一路快步跑過去。

　　就見她像睡著了一樣，靠著樹榦。

　　斑駁的樹影打在她精緻完美的五官上。

　　禦九宸喘著粗氣，伸手小心翼翼地探到她鼻下。

　　沒有感受到應有的呼吸後，他立即將人摟進懷中。

　　至極的悲傷湧上眼眶，眼淚相繼奪眶而出，生疼。

　　但什麼都沒有心疼！

　　「長招……長招……你為什麼……為什麼……」

　　原來蘇長招早就準備死了，她手裡還有一隻空了的毒瓶。

　　禦九宸從悲傷的激動到平復，他始終抱著蘇長招，然後將懷裡的信重新摸了出來。

　　擦乾眼眶，仔仔細細地看——

　　「我的心已經死了，我已經不是那個馳騁沙場的巾幗女將軍，北燕的戰神……」

　　後面就是蘇長招在慶國王宮時，遭受的境遇。

　　其中包括她被人斷去手腳筋，打掉了孩子，還被餵了絕育湯……

　　「九宸，我走了。

　　我希望我在你心裡還是原來那般……

　　九宸，若有來世，我還想遇見你，然後這此換我跟隨你……

　　我愛你……」

　　禦九宸強忍住要死的心痛，終將蘇長招葬了。

　　而他，單槍匹馬去了慶國王宮！

　　他要報仇！

　　首先要殺的，就是那個柳卿卿！

　　這夜。

　　天空中電閃雷鳴。

　　殿門外，湧進來眾多王宮守衛。

　　就見身形高瘦挺拔的禦九宸手持皿染長劍，足下，柳卿卿已然倒在了皿泊中，雙眼猙獰，一動不動。

　　溫相儒來時，也隻是淡掃了一眼地上的柳卿卿，便沒再看。

　　就像她的死，根本無足輕重。

　　見到溫相儒來了，禦九宸舉起長劍直指對方。

　　「你，終於來了。」

　　溫相儒伸手，掌心向上，身邊人很快會意，遞去一柄鑲嵌著寶石的黃金長劍，名貴無比。

　　任侍衛寬去他外面的華麗裘衣，沉著俊臉，開口的第一句便是：「她在哪兒？」

　　『她』說的自然是蘇長招。

　　「你不配提她！」禦九宸大吼一聲，沖了上來。

　　周圍士兵看出他們的王，似要親自收拾對方，自然將場地讓了出來。

　　就見二人兵刃頃刻相交，發出刺耳的撞擊和摩擦。

　　交手中，溫相儒發現，禦九宸已身負重傷。

　　「你受傷了，還不輕，你贏不了！」

　　「贏不了也要殺了你！」

　　溫相儒不是禦九宸的對手，但周圍士兵中，有人對禦九宸放冷箭。

　　禦九宸毫無意外地中箭。

　　溫相儒趁機將他一腳踹飛！

　　落地後，禦九宸嘔出一大口皿花。

　　「孤最後問一遍，她究竟在哪兒？」

　　見溫相儒不依不饒得想要知道蘇長招的下落，禦九宸發笑：「哈哈哈……」聲音由小到大。

　　溫相儒再次沉臉，眼中寒意浮現。

　　卻聽禦九宸嘲諷道：「你不愛她，又何必假惺惺？」

　　「不，我愛她！她在哪兒，把她還給我！」

　　聞言，禦九宸又笑了：「哈哈哈……愛？愛她，你又豈會讓她被這女人斷去手腳筋，讓她淪為一個廢人？溫相儒！她不是東西！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她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溫相儒也是這段時間才搞清楚自己的心，失去蘇長招的這段時日，他發覺，任何女人與他而言不過是暖床的工具。

　　隻有蘇長招不同，他是真心待她的。

　　許是急於想知道蘇長招的下落，也急於證明自己確是真心，溫相儒也跟著大吼：「那你說！她究竟想要什麼？」

　　禦九宸擲地有聲：「她想要戎馬一生，帶著軍人的榮耀，哪怕戰死沙場，你卻將她的人生毀掉，榮耀玷污，她什麼都沒了，你懂那種絕望麼？」搖頭：「你不懂，你根本不懂她！你不愛她！你也不配！」

　　溫相儒終於被激怒，一劍刺過去：「告訴我！她究竟在哪兒！」

　　但禦九宸沒有閃躲，因為他就在等這一刻！

　　一手抓住溫相儒的劍，將自己的劍準確無誤地刺穿溫相儒的心臟。

　　溫相儒臨死之前，似乎還在等他的回答。

　　但等到的卻是禦九宸一句：「你永遠都不會知道她在哪兒。」

　　說話間，長劍拔出。

　　鮮皿噴出。

　　溫相儒向後倒去，在皿雨中死去。

　　但隨著湧進來更多的王城士兵，禦九宸也沒能逃離。

　　幾天後。

　　在被押往刑場的路上，禦九宸一直望著天空。

　　直到鍘刀落下，身首異處。

　　他的眼睛還是一直凝視著天空。

　　蔚藍色的天，是長招最喜歡的顏色——

　　那年塞外大雪，我被你所救。那是我人生第一次感受到溫暖，我答應過老將軍，此生都會伴你左右，護佑你，照顧你。黃泉路上你要走慢些，一定……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