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王在書房裡坐了一會兒,心裡煩躁,他似有深仇大恨般的瞪著桌面上的冊子,突然他發瘋似的把冊子撒碎片,用力的捶桌面。
咚咚咚……
是誰?究竟是誰?
該死!
不管是誰,這人他都不會放過。
許久,祝王才擡頭,眸底已是一片平靜。他起身深吸了幾口氣,擡步出了書房,直接進了祝王妃的婉淑院。院子裡,祝王妃正坐在亭子裡看著沈曉寒和沈曉晴兄妹在玩耍,丫環婆子們見祝王爺進來,連忙行禮,「王爺。」
沈曉晴和沈曉寒笑著跑過去,抱住祝王的腿,仰頭看著他,「祖父。」
「乖!」祝王擡手,輕輕撫著他們的腦袋,然後掃了眾丫環婆子們一眼,道:「都退下去吧,帶小小姐和小少爺帶到大花園裡去玩,我有事要和王妃商量。」
丫環婆子們面面相覷的看向祝王妃,見她點頭同意,她們才上前牽著沈曉寒和沈曉晴出了婉淑院。
祝王妃起身,朝祝王福了福身子,「爺,你今天怎麼有空過來?」
祝王大跨一步,伸手扶起她,看著她溫柔的笑道:「婉淑,咱們都老夫老妻了,你不用總這般行禮,倒顯得生分了不少。」
祝王輕柔的喚了一聲婉淑,祝王妃的眼淚就落下了下來。她笑著拭去眼角的淚珠,忙點頭,「爺,婉淑以後都聽你的。」
祝王笑了笑,牽著她坐下,祝王妃連忙提壺給他倒了杯茶,輕輕推了過去,「爺,喝茶。」
「嗯,好。」祝王笑著點頭。
他一直在想要怎樣做,他才能有一個兩全其美的局面。
祝王妃休不得,就算要休,那也是她心甘情願,而且願意為他向振國公府那邊說情。他真是頭大,心裡惱極了那個該死的人。
居然想了這麼毒辣的手段來對付他。
祝王妃見祝王似乎在沉思著什麼,便輕聲問道:「爺,你可是有心事?你剛說有話要跟婉淑說,不知爺有什麼事?」
「沒……沒事!我隻是想跟你兩人靜靜的坐一會,我都記不清多久沒有這麼輕鬆的坐在一起喝茶話家常了。」祝王言不由衷的道。
聞言,祝王妃卻是笑開了花,輕輕頷首,看著祝王的眼神也越發的溫柔。
這一天,祝王在婉淑院坐了一個下午,卻隻字未提休妻的事。
第二天,第三天,一連幾天,祝王都歇在婉淑院,除了在書房裡處理一些事務外,他基本都在婉淑院陪著妻子、孫兒女享受天倫之樂。
這天倫之樂,他是享受得心不在焉,常常出神,臉上的笑容也有些勉強。
「老奴給王爺、王妃請安。」老瓦進了婉淑院,走到祝王面前,輕道:「王爺,杜宇回來了。」
祝王臉上的笑容驟凝,起身看著一旁的祝王妃,道:「婉淑,你先陪著孩子們,我有事要去處理一下。」說完,他就擡步匆匆離開。
「爺,晚膳你過來用嗎?」祝王妃在後面急問。
「來!你讓人備飯就是。」
「欸。」祝王妃欣喜應下,立刻找了身邊的婆子過來,讓她去廚房看看有什麼新鮮菜,讓她吩咐下去,準備一些祝王喜歡吃的菜。
書房裡。
杜宇已在裡面等候,見祝王進來,立刻單膝下跪行禮,「屬下見過王爺。」
「起來吧。」祝王邊走邊擡手,撂袍在書案前坐了下來,他急切的看向杜宇,問道:「杜宇,你可是查到什麼了?這幕後之人,到底是誰?」
杜宇拱手,應道:「回王爺的話,王爺讓屬下去查王妃最近有沒有得罪過誰,果然,查到了一個可疑的人。不僅如此,我們還查到咱們的暗衛沒了一百號人。」
「什麼?」
祝王用力一拍桌面,嚯的一聲起身,一臉震驚。
他費盡心皿栽培的五百名暗衛,居然無聲無息就沒了一百,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祝王的心都要滴皿了,心痛得難得平復心情。
「好好的,人怎麼會就沒了?」
杜宇面色有些為難,但被祝王一瞪,他就一股腦的全都說了,「王爺,那一批人是王妃派出去的,隻是出去了就再沒回來。王妃把這事壓了下來,想必是擔心王爺生氣。」
生氣?
他是連心都滴皿了,肉都痛了。
哪是生氣這麼簡單。
祝王閉目深呼吸了幾下,雙手緊攥成拳,許久,他才壓下怒氣,問道:「她派那些人去殺誰?」
「孟夏母子。」杜宇應道。
祝王一愣,突然想起了那晚孟夏曾讓自家媳婦難堪了,以她那性子,的確不會那麼就算了。他真是大意啊,居然沒有想過要注意她。
「我讓你查孟夏母子,你可查到什麼了?」
他的一百個暗衛去殺一對母子,結果一百號人全都不見了,這事看來並不簡單。那個孟夏一定不會隻是一個靠手藝謀生的人。
杜宇面色一肅,道:「孟夏就是無影門的門主,不僅如此,她還是攝政王的結髮妻,那個小孩子,王爺沒有猜錯,的確是攝政王的親骨肉。」
說著,他把一本藍色冊子遞到了祝王面前。
這是他的一個屬下從攝政王那裡得來的,裡面記著一切,正好是他無處查起的。他得到之後,立刻就趕來見祝王,順便給祝王帶來一個更加勁爆的消息。
「王爺,屬下收到消息,這些日子來,京城城門嚴戒,隻許進不許出。據可靠消息,小皇帝和孟夏的兒子一起不見了。現在攝政王正焦頭爛額著呢。」
祝王接過冊子,內心震撼,他打遇到孟夏就覺得她不簡單,萬萬沒有想到,她居然是無影門的門主。年紀輕輕,一介女流,居然能領導著一個數一數二的門派,她確實不簡單。
碰到她,而她的身份又那麼特別,自己媳婦又惹了這麼大的事,他這一次,怕是除了休妻,再無旁的辦法。
正想著,老瓦未請示就推門進來,一臉驚慌。
祝王到嘴邊的斥責又忍了下去,不悅的問道:「老瓦,何時你也變得如此冒冒失失的?」
老瓦上前就跪下,「老瓦一急就失了分寸,還請王爺恕罪。」
「起來吧,說說是什麼事讓你急成這裡?」
「王爺,這是剛剛收到手飛鴿傳書,還有,我們的那些信鴿,全部都死了。」老瓦急得快要落淚了,那些信鴿,全是他平時與其他人書信來往的重要信差。
可不知怎麼的?那些信鴿上午還好好的,下午聽到一陣鴿子叫,他跑去看時,那些鴿子就全死了。這事也蹊蹺,那些信鴿身上的羽毛全被同伴啄了,一個個都毛落肉綻的。
祝王搖晃了幾下身子,左手緊緊攥著桌邊才沒有跌坐下去。
他展開信,一行龍飛鳳舞的字就躍入眼簾。
「祝王,如果你再磨磨蹭蹭,三日後,你還沒有奉上休妻的奏摺,死的就不是那一窩信鴿了。」祝王看完,把紙條揉成一團,用力丟在地上。
「可惡!可惡!」
這算什麼?先收拾了他的一百個暗衛,再端了他的一窩信鴿。
太可惡了!她狂妄得以為自己真的奈何不了她嗎?
「杜宇,派人去找小皇帝的下落。」
「王爺,屬下已做主讓人去找了,隻是不知王爺找到之後,準備怎麼做?」杜宇那雙鼠目散著精光。
祝王拳頭緊握,「先把人找著,不可輕舉妄動。」那小皇帝他沒有看在眼裡,可人家是正經的皇帝,有些事情,他得借他的手除去。
孟夏,咱們之間的仇恨,怕是不見皿就分解不了了。
祝王這人老謀深算,大半輩子都在做一件事情,那就是演戲。他知道,生在皇家,在你不能做什麼時候,你越是單調,就越安全。
「老瓦,你親自去一趟梅莊,把小皇帝的情況告訴那位爺。」祝王吩咐老瓦去梅莊,心裡盤算著,這件事他就是要把局面攪亂,越亂越好。
「是,王爺。」老瓦退了出去。
祝王招手,讓杜宇過去,在他耳邊細細交待,杜宇一邊聽一邊點頭,嘴角溢出一抹邪惡的笑容。
杜宇聽完吩咐,也退出書房。
書房裡,隻剩祝王一人。
祝王取了紙墨,狼毫沾了墨,他卻看著白白的宣紙,無從下手。墨水滴在宣紙上,漸漸暈開……
休妻,他這一輩子都沒有想過的事情。
平時覺得那老娘們不入眼,但現在回想一下,雖然沒有找到她的優點,但似乎也不是那麼的討人厭。不管怎麼說,他們終是結髮夫妻,儘管不是那麼恩愛,但也攜手走了大半輩子。現在要把她休了,他還真的有點下不了筆。
「唉,你也別怪我,要怪就怪自己吧。」
長嘆了一口氣,祝王換了一張宣紙,筆尖如飛。
半晌,祝王停下筆,把書案上的兩張氏,分別折好,裝進了兩個信封,一封寫著攝政王親啟,一封寫著振國公親啟。
大丈夫能屈能伸,總有一天,他會連本帶息找孟夏要回來。
喚了老瓦進來,祝王問道:「你去過梅莊了?」
「回王爺的話,去過了,話也帶過去了。」老瓦應道。
「嗯,你把這兩封信送出去吧。」
老瓦接過信,掃了一眼,並未多說一句話,轉身又出了書房。
「王爺,奴婢婉淑院小巧,王妃問王爺何時過去用晚膳。」書房外,清脆的聲音響起,正在沉思的祝王突生了一計,把小巧喚了進去。
「你,進來!」
小巧一愣,平時祝王可不會單獨見她們婉淑院的丫環,因為她們的王妃是一個善妒的。祝王也不知是怕王妃生氣,還是看不上那些丫環,平時連瞧都不多瞧她們一眼。
小巧猶豫著,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害怕會被王妃猜忌,沒有什麼好下場。
嘎吱一聲,祝王拉開書房門,小巧受了一驚,擡眼看去,一雙杏眼如小鹿受驚般的望著祝王,祝王的心就咯噔一聲,狂跳了幾下。
他把小巧拉了進去,上下打量著她。
嗯,以前,他怎麼就沒有發現婉淑院有這麼一個水靈的丫環?
「小巧是吧?」
小巧垂著腦袋,緊張得一動也不敢動,輕輕點頭。
祝王有些掃興,但想到晚上要進行的事情,他輕輕的綻開笑容,伸手以指托起小巧的下巴,細細的端睨著她清秀的臉龐。
不算漂亮,但貴在乾淨清秀。
祝王發現小巧的臉上有抹胭脂,心裡不由的冷笑了幾聲,這副嬌羞的模樣是做給他看的麼?明明就刻意的打扮過了,還裝什麼清純?
「別怕,讓本王好好看看。」祝王柔聲哄道。
小巧聽著卻是打了個冷顫,似乎能聽到他語氣中的冷,她突然有些後悔了,怯怯的杏眼是迅速的就湧上一層霧氣,那模樣讓男人會不由的產生憐惜之心,會想要好好的保護她。
祝王是男人,還是一個身邊從不缺女人的男人,他忌內,但卻不能改變他好色的本性。在家裡不行,他可以流連在外,現在看著這樣的小巧,他剛剛僵硬起來的心,也不禁軟了下來。
「本王又不是洪水猛獸,你怕什麼?」
小巧連忙跪下,可人被祝王緊緊的抱住了。
祝王伸手在她身上遊走,不一會兒就輕輕的悶哼了起來,小巧本就打著目的而來,先是假意抗拒了一會,慢慢的化成了一團軟泥,任由祝王把她抱了起來。
祝王低頭狠狠的咬了一下她的嘴唇,輕笑:「小、妖、精。」
「王爺……」小巧吃痛,臉上布滿紅暈,杏眸染上了縷縷情意。祝王心下一震,把她放在書案上,伸手掃去上面的東西,笑著埋首下去。
婉淑院。
祝王妃左等右等不到祝王爺,桌上的酒菜已冷,面上漸漸有了不耐煩。她扭頭問一旁的大丫環丁香,「丁香,你讓誰去請王爺的?怎麼現在還沒有回來?」
丁香忙應道:「小巧去的,已經去了半個時辰,也不見回來。」
祝王妃面色一變,起身冷著臉往外走,「走,陪我去一趟書房。」她心中隱隱有些不安,按說祝王不會染指她身邊的人,可這個小巧平時就不太安份。
如果她刻意勾引,祝王也不一定能抵抗得了。
丁香匆匆跟了上去,無聲示意丫環們安分點,她也有些不安。
主僕二人懷揣著不安來到書房,門外兩個小廝守著,他們見到祝王妃時,面色驟變,神色慌亂的迎上來,「奴才見過王妃。」
祝王妃掃了他們一眼,「王爺人呢?還在書房裡忙?」
小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麼回答。祝王妃的性子,王府上上下下無人不知,沒人敢告訴她書房裡的情況。
「怎麼不說話?」祝王妃心裡越發不安。
「王爺,他……」
祝王妃擡眼朝緊閉著門的書房看去,這時,耳邊傳來祝王的一聲大笑,說出來的話,更是讓她氣得沒有理智。果然,她的不安都印證了。
她伸腳把兩個小廝踢開,怒氣衝天的往書房走去。
兩個小廝哪敢放她進去,連忙上前去攔她,「王妃,請留步,王爺吩咐,不讓人打擾。」
祝王妃再次用力往他們兇口踢去,直接跑到書房前,用力推開書房門,看著那一幕不堪入目的畫面,她嘶竭底的沖了上去,拉下大驚失色的小巧就一頓拳打腳踢。
「丁香,你過來按住她。我今天就打死這個不要臉的。」
丁香看了一眼祝王爺,見他並沒有要出聲阻止的意思,心裡忍不住可憐小巧。真是傻啊,以為爬上主子的床就能有一席之地,她真是天真。
丁香上前,用力按住了小巧,偏過頭,不去看小巧帶著企求的目光。
「王爺,快救小巧……」
小巧根本就躲不開,隻好求祝王。不過,當下她就整個人都懵了,剛剛還與她百般恩愛的男人,慢條斯理的穿著衣服,從頭至尾都沒有看她一眼,也沒開口為她說一句話。
這是怎麼一回事?
這跟剛剛的是同一個人嗎?
祝王妃見小巧還敢當著自己的面求祝王爺為她撐腰,更是生氣,她朝地上掃了一圈,拿起身邊的一聲硯台就恨恨的朝小巧頭上砸去。
「王妃,不要啊——」
丁香慘叫一聲,低頭驚恐的看著頭破皿流的小巧。
祝王妃打紅了眼,下手也沒有輕重,不過,她是真的想要打死小巧。她掄起硯台,一下一下往小巧頭上砸去,小巧隻是掙紮了幾下,人就不動了。
丁香跌坐在一邊,不敢去看慘死的小巧,她擡眼看向祝王爺,見他事不關己的把玉佩掛在腰間。丁香全身發冷,垂首死死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祝王掃了地面一眼,眸中沒有一絲溫度。
「老瓦,進來。」
聲落,老瓦就從門口竄了進來,似乎已在房門等了很久,「王爺。」
「王妃善妒成性,心兇狹窄,性情狠毒,出手將攝政王送來的丫環打死,品行極差。本王要請旨休妻,現在把王妃送婉淑院,閉門思過,不得踏出婉淑院一步。」
祝王說完,轉身就出了書房。
丁香突然明白了,祝王隻是利用小巧來惹怒王妃,他的目的是找個光明正大的理由休妻。
祝王妃愣愣看著祝王的背影,突然尖叫一聲,沖了出去。
……
欒城亂成一團,皇帝幾天不上早朝,城門嚴控,這些聯在一起,朝中的大臣們早已依稀猜到出什麼事了。隻是沒有人敢吭聲,攝政王說皇帝染了風寒,那皇帝就是染了風寒。
「李大人,你最近忙得兩腳不沾地,你在忙些什麼呢?」剛退了早朝的百官們出了宮門就碰到李權,一個個將他圍了起來,七嘴八舌的追問。
剛剛攝政王宣布,皇帝染了風寒,休沐三天,百官們有事就遞上奏摺。
李權笑著朝眾位大臣拱手,「各位大官,有禮了。這些日子的確是挺忙的,這不前幾天晚上攝政王府上進了刺客,所以,王爺讓我封城搜查。」
眾位大臣面面相覷,半信半疑。
「這是真的?」
李權笑著點頭,「當然是真的,各位大臣怎麼了?」李權擡眼望去,見慕王爺慕渝風走了出來,他連忙朝他拱手行禮,「慕王爺。」
眾位大臣一聽慕渝風出來了,不約而同的讓出一條道,一個個都笑眯眯的打招呼,「慕王爺,攝政王又有什麼差事交辦給王爺?」
那些人雖是笑著,語氣卻是酸溜溜的。
這些年,慕渝風可是沈望身邊的大紅人,憑著當年護還是太子的皇帝有功,不僅被封為異性王爺,還親賜了府邸。不過,他們心裡也為此感到不屑,背後常議論慕渝風假清高,賣子求榮。
這些話也曾傳到慕渝風的耳朵裡,慕渝風在外卻是一笑置之,回到家裡就念叨慕雲墨趕緊娶妻生子,打破那些流言蜚語。
慕渝風笑著一一還禮,目光落到了李權的身上,問道:「李大統領,刺客的事情,有進度嗎?」
李權應道:「回王爺的話,下官這正準備去回稟攝政王。」
「那去吧,王爺正在等你呢。」慕渝風笑著輕道。
李權點頭,笑著那大臣們寒喧了一下,急急的進了皇宮。
那些大臣看李權走了,也相繼離開,宮門口就隻剩慕渝風站在那裡等自家的馬車,噠噠噠……慕王府總管駕著馬車過來,「王爺。」
「嗯,回府。」慕渝風跳上馬車,直接回慕王府。
議事大殿。
「屬下李權見過王爺。」李權進了議事大殿,沈望正準備離開,安順在他身後抱著厚厚的一大疊奏摺。
沈望在李權面前停了下來,問道:「事情查得怎麼樣?」
「彩霞嶺那邊已經安排了我們的人,幾個必經路口都安排了哨點,如果皇上去了彩霞嶺,我們的人一定能夠發現他。」李權應道。
「嗯,辦得好!你要小心山上還有別人的人,不要讓人鑽了空子。」京城已經翻了幾遍了,兩個孩子不可以憑空消失了,他們有可能出城了。
李權拱手應是。
沈望又交待了幾句,這才率著安順離開。
他要上四合院那裡去看看,或許,孟夏那邊會有新的情況。皇帝天天不早朝,幾天還能圓得過去,日子再長就瞞不下去了。
他實在是擔心,這事會被有心人拿來做文章。
主僕二人,急急忙忙的趕到四合院,人剛到大門口,沈望就停了下來,伸手示意安順別出聲。院子裡,石桌旁,孟夏和秦寶林面對面坐著。
秦寶林看向孟夏的目光,溫柔中帶著濃濃的傷感。沈望直覺這個秦寶林對孟夏用情很深,他站在門口,想要聽聽他們會說些什麼。
「孟夏,對不起!」秦寶林隱下傷感,帶著歉意的道:「我不該沖著發脾氣,可是,你不可能不知道我為什麼會這樣的?這些年,我陪在你們母子身邊,我不敢奢求什麼,我以為陪在你們身邊,我就滿足了。至到我知道他還活著,知道你要來欒城,我就亂了,我真的亂了,也怕了。我害怕,自己以為連默默陪在你們身邊的機會都沒有了。孟夏,這些年,我一直很恨自己,如果當年,我早點回村裡,早點向孟叔提……」
「夠了。」孟夏打斷了秦寶林的話,深深的看著他,很真誠的道:「寶林哥,你不用亂,也不用怕。我和你是義兄妹,你是晨曦的義父,這關係永遠都不會變。既然我們是家人,那你又怎麼會沒有機會不在我們身邊呢?」
「可是……」秦寶林想要糾正,孟夏又擡手,截下了他的話,「寶林哥,你是了解我的。這些年我不是裝傻,我是在等,我在等哪個最好的姑娘走進你的心裡,等著看你成親,等著喊那姑娘一聲大嫂。我來欒城是為了什麼,你知道的。我不會和他再有什麼,等晨曦的病好了,我會帶著晨曦回樂亭,我會在爹娘身邊行孝。」
秦寶林愣愣的看著她。
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是說,她不會留在沈望身邊嗎?
沈望會放她們母子離開嗎?秦寶林想到那個完全不像當年那麼溫和的沈望,他一身的霸氣,像他這種身份高貴的人家,他能願意讓自己的孩子流落在外嗎?
應該不可能吧!
「孟夏,這隻是你的一廂情願,他不會放手的。」秦寶林苦笑,「晨曦呢,你問過他的想法嗎?」
「這是我和晨曦一起做的決定。」孟夏往大門口看了一眼,霸氣的道:「沒有人能逼我做任何事情。」
秦寶林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就看到沈望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裡,他有些奇怪,聽了這些話,難道沈望不能表現得傷心一點嗎?他怎麼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你怎麼還敢來這裡?」秦寶林激動的沖了上去。
沈望淡淡的道:「我來找孟夏的,她丟了兒子,我丟了侄子,我認為我和她算是一條船上的人。」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是不把她的兒子當成自己的兒子了嗎?
秦寶林聞言,氣打一處來,掄起拳頭就往沈望的腹部打去。沈望閃了下身子,把秦寶林的拳頭包在手心裡,再用力一推,秦寶林就不由的後退了幾步。
沈望冷冷的掃了他一眼,「我第二次警告你,不是誰都可以打我的。」
對於情敵,他可不會念什麼恩,管他對孟夏母子倆是照顧有加,他根本就是懷著目的去照顧她們的。昨天,慕雲墨找他深談了一次,讓他以退為進。
媳婦兒和兒子,他不會放棄,但他也不會勉強。總會那一天,她們母子倆心甘情願的留在他的身邊。慕雲墨說的沒有錯,他欠她們太多了。
這一次,他要把決定權交到她們母子倆的手裡。
當然,他會努力得到她們母子倆的認可。
現在,他退讓,他不過就是要讓孟夏減輕對他的戒心。
「你來這裡做什麼?」孟夏問道。
沈望繞過秦寶林,走到孟夏面前,輕道:「我剛剛說了,你丟了兒子,我丟了侄子,咱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人。這事我們還是在一起處理,你這邊有什麼最新的情況嗎?」
孟夏聽他說『你的兒子』,心裡有些怪怪的,不過,想到他這態度是告訴自己,他不會和自己爭兒子,她對沈望的敵意就少了一點。
「沒有!我已有派了人去彩霞嶺,我總有種感覺,這兩個孩子應該是出城了。」
沈望聞言,贊同的點頭,「我也派了巡營房的人過去,如果他們出了城,應該就是要去那裡。」
秦寶林看著他們講話,心裡很不是滋味。
沈望真的不會爭兒子?
「秦兄,你是孟夏義兄,也該為這事出點力,不知秦兄願不願意?」沈望突然對秦寶林客氣了起來。
「當然願意,這是秦某人該做的事。」
沈望笑著點頭,「那行!我和孟夏帶人出去找,為了避免孩子中途返回家了,秦兄就留在家裡吧。這樣孩子們回來了,也不會害怕。」
「這個?」秦寶林看向孟夏。
沈望又道:「秦兄,難道是不願意麼?」
秦寶林看著沈望,很快他就明白,沈望是故意把自己支在家裡,他和孟夏一起去找孩子的。他算是看清楚了,沈望就沒有要放棄孩子。
「願意。」
沈望聽著秦寶林不情不願的話,心情好極了。他低頭看向孟夏,「孟夏,咱們走吧,早點找到他們,咱們也可以早點安心。」
孟夏頷首,擡頭看著秦寶林,「寶林哥,如果孩子們回來了,你就讓範大來傳個信。」
「好!」秦寶林點頭,「那你小心一點。」
「嗯。」
孟夏和沈望正準備出門,流田就從外頭進來,他手裡還如拎小雞般的拎著一個老漢。砰的一聲,他隨手將老漢丟到孟夏面前。
「夫人,這老漢今早拿了一張咱們府上一千兩的銀票去錢莊。因為沒有夫人印章,他取不到銀子,結果他就在錢莊鬧了起來。」
孟夏蹙眉,低頭看向,見老漢很面生,便問:「你怎麼會有我府上的銀票?」
沈望認出了他,冷聲問道:「你不是就是昨日一早送喪出城的老漢嗎?聽說你是守義莊的,那你怎麼會有孟府的銀票?」
老漢擡頭看去,想起昨日那守城門的喚他王爺。老漢心裡一陣激動,連忙磕頭,「王爺,你可要為老漢主持公道,這銀票真不是老漢偷的,還是朋友贈的。」
「朋友?孟府的人都不認識你,又誰人會這麼大方,一出手就贈於你一千兩?」沈望問道。
孟夏突然瞪大眼睛,彎腰攥起老漢的衣襟,彪悍的把他提了起來,冷聲質問:「說!贈你銀票是不是兩個孩子?他們一個四五歲大,一個十歲左右?」
「你怎麼知道?」老漢雙腿騰空,被孟夏這樣提著,有點呼吸困難,不一會兒,他的臉就漲得通紅。「咳咳咳……。你先放我下來,有話好好說。」
老漢暗暗咬牙,心裡痛罵孟晨曦。那小子太不仗意了,他都幫他們出城了,他居然給了一張不能兌現的銀票給自己。他就知道,那小狐狸根本就信不過。
想想那晚,他那精明的樣子。
棺本都找來了,他卻突然改變了主意,拒絕躺進棺木裡讓他們擡出城,非讓他找了一件長袍式的麻布孝衣,兄弟二人疊羅漢冒充大人出城。
出城門時,官差硬要開棺檢查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小狐狸為什麼不躺棺森了。
那心思可比大人都縝細啊。
老漢見孟夏不放人,他就移目看向沈望,這一下他驚奇的發現那個小狐狸和眼前的王爺長得一模一樣。他突然就害怕了,也知道這個啞巴虧,他吃定了。
而且無處申冤。
「王爺,你讓王妃放老漢下來吧。老漢真不知道那是王府的小公子,如果知道,老漢哪敢有膽子答應送他們出城?他們哭著說被人追殺,爹爹已逝……」
呃?
老漢突然停了下來,怯怯的看著沈望。
完蛋了,他被嚇得頭腦不清,這話也說也來了。
砰的一聲,孟夏把他丟在地上,「我不是王妃,那小孩也不王府的小公子。你說,他們是不是去了彩霞山?」
老漢點頭。
孟夏就已縱身離開,騎著外頭馬兒,急急的朝城門趕去。
「孟夏,你等等我——」
沈望急急的追了出來,跳上馬。
大街上,兩匹馬如箭般沖向城門口,一路上,孟夏大喊:「讓開一下,讓開一下……」
沈望追上去,手裡高舉起攝政王府的令牌,遠遠的沖著守城門的官差,吩咐:「快開門!本王要出城。」
官差一見是攝政王,連忙把城門打開,眼睜睜的看著兩匹馬飛馳而過。他們望著揚起的灰塵,面面相覷,輕道:「攝政王這麼急出城是出什麼事了?」
沈望追上去,扭頭看著孟夏,關切的道:「孟夏,你慢點!」
「慢不了,我不是你!我不是冷皿的。」孟夏用力一夾馬腹,馬兒長嘶一聲,跑得更快了。
她哪還能慢點?這兩個孩子都已經出城快兩天一夜了,上次彩霞嶺就有一大批人馬在那裡襲擊沈望,誰知道那些人還會不會有同黨?
如果隻是孟晨曦,她還安心一點,可孟晨曦身邊有一個大晉的小皇帝,她就放心不下來了。
那個小皇帝可是一個大目標,跟他在一起,孟晨曦就沒有安全。
沈望苦笑了一下,他怎麼冷皿了?他也很擔心,那兩個孩子中有一個他未曾謀面的兒子,一個是他的親侄子,他的君主。
他比誰都急。
他隻是怕她騎馬太快會有危險。
……
彩霞嶺上,兩個孩子趴在小溪邊,用手捧著溪水洗了把臉,又捧著溪水歡快喝了頓飽。
葉守也不再像昨日那樣,什麼生水不能喝了,他又餓又累,多喝點水填飽一下肚子也是能接受的。
孟晨曦喝飽了,往後一倒,四腳朝天的躺在草地上,望著藍藍的天空,帶著哭腔的道:「娘,我想你了,你在哪裡?你有沒有來找晨曦?」
他再聰明也隻是一個四歲大的孩子,能在荒山野郊裡度過一天一夜,而沒有被野獸叼走,這已是不簡單。更何況,他身邊還有一個連走路都喊苦的小皇帝。
自從他們在山上迷路後,他就知道,自己做錯了一個決定。
他不該順著葉守偷偷的出城,他就該如實的跟娘親說,讓娘親帶著他們來找什麼墳墓。如果他娘親在的話,他們才不會這麼慘。
葉守一臉頹喪的走到孟晨曦身邊,挨著他躺在草地上。
他扭頭,滿懷歉意的看著孟晨曦,道:「晨曦弟弟,對不起!我連累你了。」說著,葉守不禁哽咽。此刻,他自責極了,他不該帶著孟晨曦來冒險的。
以前皇叔罵他的那些,一點都沒有罵錯。他是做事不顧全大局,他是任性,他是太自負。他以為自己可以,可以一個人出城,可以一個人來彩霞嶺,可以一個人回去。
這樣在自信,在他出了宮門的那一刻起,就消失了。
他在外面輕信別人,讓自己隨身帶的銀兩被人騙走。他不知人心險惡,讓壞人盯上,如果那晚不是遇到了孟姨,他或許已被那三個小混混給打死了。
這樣他都沒有改變,也沒有反省,好了傷疤忘了疼,居然還帶著孟晨曦出城。現在倒好,他們直接在山上迷路上。這些都怪他,怪他連方向都不清楚,怪他隻知在彩霞嶺,卻不知在哪個位置?
他真是沒用!
他什麼都沒有準備好,他就冒冒失失的做了決定。
皇叔說的對,如果他不改改這毛病,大晉朝就會在他的手裡沒了。
孟晨曦扭頭朝葉守看去,眼眶裡還有淚水在團團打轉,但他還是沖著葉守扯開嘴角,笑著搖頭,「如果你不再這個不行,那個不許,我就原諒你。」
這個小皇帝太難伺候。
溪水不能喝,野果不能吃,山洞不能住,他真是服了他了。
葉守笑著點頭,「好!從現在開始,我一切都聽你的。」
「那可不行!」孟晨曦拒絕,滿目嚴肅的道:「你是一國之君,以後晉朝還靠你治理,你怎麼能一切都聽我的呢?你得有主見,自強起來,讓旁人不敢小瞧你,不怕打你的主意。我娘說過,隻要你強大了,別人才不敢欺負你。」
葉守怔怔的看著他,眼淚流了下來。
孟晨曦一看,嚇了一大跳,連忙伸手笨拙的替他擦淚,「你怎麼就哭了呢?你要是不答應就算了唄,幹嘛哭呢?我又沒有欺負你。」
葉守緊緊的抓住了孟晨曦的手,「晨曦弟弟,謝謝你!謝謝你點醒了我。我知道自己以後該怎麼做了。」
孟晨曦疑惑的看著他,問道:「真的?」
「嗯,真的。」葉守鄭重的點頭。
聞言,孟晨曦蹙眉看著他的眼淚,輕道:「那你能不能不哭了?」
「噗……」葉守撲哧一聲笑了。
孟晨曦見他笑了,也跟著笑了起來。
兩個小傢夥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開心的笑著,忘記了暫時的困境。
「噓——」孟晨曦輕噓了一聲,「咱們別笑太大聲了,也不知哪裡又有人等著來抓咱們。」
葉守點頭,輕問:「晨曦弟弟,現在咱們該往哪裡走呢?」
孟晨曦歪著腦袋想了想,就問他,「這山太大了,你又不知道你娘的墳墓在哪個位置,要不,咱們下山吧?以後,你再讓你皇叔帶你來拜祭她。」
「嗯,好。」葉守情緒不高,但他也沒有別的辦法,「可是咱們迷路了,根本不知往哪裡走?」
孟晨曦望著小溪,笑道:「沒事!咱們順著小溪往下走,一定能順利下山。我娘說過,水往低處流,順著小溪走,一定不會錯的。」
「好!就按你說的辦。」葉守已經很依賴孟晨曦了。
他想想都不好意思,自己比孟晨曦大那麼多,可在外面他就像是一個新生兒一般,什麼都不會,凡事還得依靠一個四歲大的孩子。
兩人手牽著手順著水流往下走。
突然,孟晨曦停了下來,擡頭看著一旁樹上黃橙橙的野果子,兩眼發亮,還忍不住的吞了吞口水。
葉守問道:「晨曦弟弟,那野果子你認識?」
孟晨曦搖搖頭,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那些野果子。
「不認識就別看了,咱們不能吃……」
「葉哥哥,你等著,我爬上去摘野果子給你吃。」沒等葉守說完,孟晨曦已搖搖晃晃的小跑了過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爬上樹,驚得那樹上的金絲猴四處亂竄。
葉守心驚膽跳的看著,急得放聲大喊:「你小心一點!」老天啊,那樹不知是不是因為長在小溪旁,樹榦上全是青苔。孟晨曦居然像是小猴子一般,敏捷的爬了上去。
孟晨曦一下子就爬了上去,坐在樹榦上摘了不少黃果子,用手絹包著丟下去給葉守,「葉哥哥,你也吃吧。」說完,他摘了野果,隨便往衣服上擦了一下就吃。
黃黃的果汁從他嘴角流了下來,他一邊吃,一邊點頭,「嗯,好吃!就是酸了一點。」
葉守看著他沒有顧忌的開吃,心急得不得了,「晨曦弟弟,這野果子也不知能不能吃,你怎麼直接就吃了呢?快別吃了,你先下來。」
孟晨曦吞下嘴裡的野果子,笑道:「葉哥哥,你剛剛說一切都聽我的。我說能吃,你就放心的心。你剛剛沒看到那些小猴子也在吃嗎?」
小動物能吃的,那就說明沒有毒性。
「可是?」葉守低頭猶豫的看看手絹裡的野果子,黃澄澄的,還散著果香味,的確是誘人。咕咕咕……肚子不適時的咕咕叫了起來。
孟晨曦在坐在樹榦上,笑了起來,「葉哥哥,快點吃吧,別跟自己的肚子過不去。」
葉守擡頭看著孟晨曦雙腳懸空蕩著,一手抓著樹枝,一手摘了野果就吃,那模樣真是灑脫極了。他也學著孟晨曦的樣子,拿著野果子往衣服上擦了擦,就往嘴裡塞。
一口咬下去,果汁流進嘴裡,他就再也忍不住的大口吃了起來。
「嗯嗯嗯……好吃,好吃!」
孟晨曦停下來,摘了一個猴子吃剩一半的野果,認真的觀察了一下,他就得出了結論。這野果子有酸有甜,圓一點的較甜,長一點較酸。
他摘了一個圓的,試吃了一下,果然沒有錯。
低頭看著坐在樹下大吃猛吃的葉守,孟晨曦提醒:「葉哥哥,你慢點吃,這樹上多著呢。你挑又大又圓的吃,那種長一點的是酸的,你別吃酸的。」
「哦。」葉守專挑了圓的吃,果真很香甜,他毫不猶豫的把長一點的直接丟進小溪裡。
兩個小傢夥直到吃到撐著打嗝才停了下來,許是怕餓怕了,孟晨曦脫下長袍,扔下去給葉守,「葉哥哥,你在下面接著,我們摘一些帶著走,路上餓了可以吃。」
「好!」葉守點頭。
孟晨曦身邊樹枝上的甜果子已被他摘得差不多了,他換了個方向,撿著甜的摘,不一會兒就摘了一小堆。他低頭看了一眼,便順著樹榦,麻溜溜的滑下樹。
「葉哥哥,咱們趕緊走吧。」
「嗯。」葉守把野果打包好,抱在懷裡。
兩人一路換著抱,或許是因為吃飽了,有力氣,他們走得不慢,一路有說有笑的。隻是走了大約一個時辰,他們就覺得不對勁了,因為他們的肚子先是一陣鬧騰,後來就痛起來了。
孟晨曦抱著肚子,皺眉看著葉守,急急的鑽進了一旁的灌木叢裡。
「葉哥哥,我肚子痛。」
葉守也抱著肚子,苦著臉,「我也是!」
兩個小傢夥在灌木叢裡拉肚子拉到快要虛脫,最後,兩人搖搖晃晃的扶著樹走了出來。相視一眼,見彼此都慘兮兮的白著臉,無力的笑了笑。
現在這樣子,他們是走不動路了。
不暈倒都夠強的了。
兩人背靠著背坐在溪邊的石頭上,孟晨曦不好意思的道歉,「葉哥哥,對不起!我沒有聽你的話,摘了那野果子來吃。」
「這事不怪你!」葉守有氣無力的道。
他們先是餓到沒體力,現在又拉到虛脫,真真是可憐。
眼看著天就要黑了,兩個小傢夥暗暗著急,這荒山野嶺的,夜裡有野獸出沒。昨晚他們運氣好,找到了一個山洞,兩人起了火堆,倒也沒有什麼野獸敢去。
現在這樣子,別說找山洞了,就是走十米遠的路,對他們來說都困難。
咕咕咕……
孟晨曦低頭驚訝的看著自己的肚子,哎呀一聲,他就夾著屁股往一旁的樹後面走去。一股惡臭傳來,葉守來不及捂鼻,也捂著肚子往一旁走去。
倒黴!
這是要拉到什麼啊?
他們連喝進去的水都拉出來了,再拉就得連腸子都拉出來了。
孟晨曦越想越後怕,哇的一聲哭了。
他畢竟是一個四歲大的孩子,別說是大戶人家的孩子,就是普通百姓家的孩子,這個年紀連吃飯都還要人喂,他們卻已經在野外生活了兩天一夜。
「嗚嗚嗚……」
葉守聽到孟晨曦哭得那麼傷心,連忙隔空喊道:「晨曦弟弟,你別哭啊。」
「嗚嗚嗚……葉哥哥,我想要娘,我不想被野獸吃了,我怕……嗚嗚嗚……」孟晨曦斷斷續續的說著,想到有可能再也見不到娘親了,他就越發的哭得肝腸寸斷。
葉守聽著他的話,也忍不住的哭了起來,「皇叔,如果還有機會,業兒再也不會不聽你的話了。嗚嗚嗚……晨曦弟弟,都是葉哥哥對不起你。」
……
孟夏和沈望趕到彩霞嶺,召集了各自的人馬,讓他們在彩霞嶺上展開地毯式的搜查。
「青杏,你帶人往西邊去;青梅,你帶人去北邊;流田,你帶人往東邊去,我去南邊。你們記住了,如果找到晨曦,或是找到了什麼線索,一定要發出信號。找到人就發藍色的信號,找到信索就發白色信號。」
孟夏冷靜的吩咐。
「是,夫人。」青杏等人連忙應道,急急的帶著自己的小隊人馬分開去搜查。
沈望這邊也差不多,也是分了方向去搜。
孟夏擡頭,望著漸漸暗了下來天空,心裡不禁焦色。這彩霞嶺山脈堪長,連綿起伏,地方這麼大,她真擔心兩個孩子在山上迷路了。
一個孩子才四歲,一個孩子是被重重保護長大的,他們在這麼複雜的郊外,該要怎麼活下去呢?
沈望看著她的側臉,微怔了一下,看著那掩飾不了擔憂,他心疼的走了過去,「孟夏,我和你一路,時候不早了,咱們上山吧。」
孟夏抽回視線,悶聲向前走。
沈望沒有出聲打攪她,因為,此刻,他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好像不管他說什麼,就連安慰她,都沒有站不住立場一般。
他除了後悔,就隻剩自責了。
如果他當年讓人去查,或許,她就不會這麼辛苦了。
「有水聲。」孟夏突然停下了腳步,凝神聽了一下,轉身就循著水聲走去。沈望從一旁官差的手裡接過水壺,追了上去,問道:「孟夏,你是不是口喝了,我這裡有水。」
孟夏越走越急,腦海裡浮現她教孟晨曦如此在野外生存的畫面。
希望這孩子能記起自己教他的,希望他能留下一點什麼線索。孟夏跑到小溪邊,望著小溪水愣愣發獃,「紮個火把給我。」
「啊?」沈望跟不上她這跳躍式的思維。
「啊什麼啊?快點!」孟夏不悅的吼去。天已經黑了,而且這裡連月光都透不進來,她根本就看不清小溪裡的情況。
沈望不敢再說什麼,連忙紮了火把,點燃後遞給她。
孟夏接過,一邊往上走,一邊用火把照著小溪。突然,她蹲下身子,從溪水裡撿了一個野果子,仔細的翻看著,似乎那野果子藏有什麼玄機。
「孟夏,你看這野果子做什麼?」沈望蹲在孟夏身邊,不解的看著她。
她手中的水果隻有一半,應該是被小動物吃過。
孟夏扭頭,看著沈望,問道:「你們小皇帝是不是開始換牙齒了?」
沈望想了想,應道:「應該是吧?」
「應該是?」孟夏柳眉緊皺,瞪著他,不敢置信的道:「你就是這樣做人皇叔的?怪不得他會離家出走?如果是我,我也會走。」
說完,她一臉嫌棄的白了他一眼。
沈望被她罵得有點莫名其妙,忍不住的反駁,「欸,我是男人,又不是女人,我關心孩子是不是換牙幹嘛?他不是一般的孩子,這點小事輪不到我為他操心,再說了,他的責任大,換牙這事……」
「漬漬漬……」孟夏漬漬幾聲,搖頭,「聽聽,這就是堂堂攝政王的推卸之詞,多麼冠冕堂皇啊。」
「我……我……你……」
「我勸你別跟我辯論,你這個根本就不知什麼叫關心,什麼叫感覺,什麼叫責任的人。」孟夏舉著火把一直往上遊走。
「我這是不跟女人鬥,我……」沈望差點撞到突然停下來的孟夏,不解的問道:「你怎麼不走了?」
孟夏沒有理他,突然跑進了小溪裡,從溪水裡撈起一包用布包著的東西。
沈望急得在後面喊:「這天涼,你怎麼就這樣跑進水裡去了?你……你等等我啊……」他話還沒有說完,又看到孟夏運著輕功往山上縱去。
沈望連忙又追了上去。
「孟夏,你等等我,你是不是找到什麼線索了?」
孟夏沿著小溪一直往上去,她知道,孟晨曦就在前面,他就在前面等著她。驚喜在兇口炸開,讓她忍不住流下眼淚。
這個孩子,他沒有忘記她的話,他把自己保護好了。
那邊,孟晨曦和葉守坐在石頭後,兩人緊緊的抱在一起。他們的火引子不知掉哪去了,他們連火堆也起不了。山裡本就比山下冷,天黑下來,他們是又怕又冷又累。
孟晨曦心裡很害怕,害怕自己真的再也看不到娘親了。
還有那個人,他還沒有好好的看過他啊。那日光線模糊中,他也隻是匆匆的看了他一會,並沒有看清他的五官,青杏說,那人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真的一模一樣嗎?
「葉哥哥,你給我說說你皇叔吧,他是怎樣的一個人?」
葉守心裡有些奇怪,但想想皇叔那麼厲害,外面一定有許多人崇拜他,所以,孟晨曦想聽皇叔的事情,應該就是小孩子想聽聽心中英雄的故事。
他想了想,整理了一下思緒,緩緩的道:「我皇叔是一個很厲害的人,我小時候聽我皇祖母說過,我皇叔喜歡自由,常常在外面行俠仗義。後來,皇祖父讓他分擔一些事務,又見他喜歡在外跑,便讓他在有需要時,出使周圍列國。皇叔喜歡這個差事,因為他可以四處遊歷。……那年,我才五歲,皇叔出使東玉朝時,在返國時出了意外,大家都以為他死了。誰知道兩年後,我父皇去世的時候,他又趕回來了。如果不是皇叔,那一年,我就已經死了。」
「葉哥哥,他真的不喜歡女子嗎?外面的人都傳他和慕公子是一對。」孟晨曦很糾結這一點,如果他真的變得不喜歡女子了?那自己將來要不要把娘親託付給他?
葉守失聲笑了,聲音輕飄飄的,似乎越發的沒有力氣了,「才不是呢。皇叔才不是和慕叔叔,皇叔隻是不知為什麼,他會對女子過敏。如果他離女子太近,他就會起紅疹。」
呃?
孟晨曦聽後,不禁砸舌,世上居然還有這樣的事?那他都這樣了,他還怎麼照顧娘親啊?他頓了頓,又追問:「那你有沒有聽他說過,他失蹤的那兩年幹嘛去了?」
「晨曦弟弟,你怎麼對我皇叔的事情這麼好奇?」葉守奇怪的問道。
剛剛他會當孟晨曦是崇拜皇叔,可現在他連這個都追問,倒讓他生疑了。
「他是大英雄,我想知道他的經歷,這樣以後,如果自己也碰到了不好的事,我還可以以他為榜樣呢。」孟晨曦避重就輕。
葉守聞言,想想也該就是這樣的。
自己真是想太多了。
「皇叔沒有說過,不過慕叔叔提過,皇叔失憶了,他忘記了自己那兩年在哪裡,又過著怎樣的生活。四前年,皇叔患了兇口痛的頑疾,他每個月都會莫名兇口痛,痛一天一夜後,他又可以不藥而癒。」
兇口痛?每個月一次?
孟晨曦想到自己的情況,心不由的怦怦直跳,難道那是父子連心嗎?
原來他是失憶了,他並不是真的不要自己和娘親,他也是不得已的。娘親,他失憶了,不是不要我們,真好,真好……
他微微笑了,緩緩閉上眼睛。
「葉哥哥,好累啊……」
葉守點點頭,應道:「是啊,好累,好想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