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望點頭,「是!青杏為了救你,她沒有一絲猶豫的撲上去為你攔下那緻命的匕首。昨晚,她差點都沒有熬住,現在孟夏她們寸步不離的守著她。」
孟夏和青杏她們幾個的情誼,沈望能理解,她們就像他和慕雲墨一樣,不是兄弟卻更親過兄弟,她們呢,是姐妹,是過命之交。
隻要任何一個出事,其他人都不會好受。
秦寶林愣愣出神,腦海裡浮現青杏的臉,她為什麼要拚命救自己?
他想不明白。
沈望見他一副想不明白的模樣,也沒有再多說什麼,他相信,秦寶林這麼聰明的人,他一定很快就想明白。沈望伸手揉揉孟晨曦腦袋,「晨曦,你在這裡陪你義父,爹爹去讓人煎藥,讓人送點吃的上來。」
孟晨曦點點頭,「好。」
「秦大哥,那就先讓晨曦陪你。」
秦寶林點點頭。
沈望離開,出門,進了隔壁。
「夏兒,秦大哥已經醒了,青杏的情況如何?」他站在孟夏身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輕按了幾下,無聲的安撫,無聲的給她力量,有這樣的方式告訴她,他一直都在。
孟夏聽到秦寶林醒了,臉色總算是鬆了一些,「小五說,青杏還沒有完全度過危險期,現在就希望她早點醒來,這樣小五才更好診治。」
「放心!青杏不會有事的。」
反反覆復都是這句話,沈望找不到其他的話來安撫她。
孟夏伸手,覆在他放在她肩膀的手上,「嗯,她一定會沒事的!寶林那邊,就有勞你照顧了。」
「說什麼傻話呢,我照顧他也是應該的,以前他曾那麼照顧過你和晨曦。」沈望伸出另一隻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道:「秦大哥那邊有我,你不用擔心。待會你去看一下他吧。我下去讓他們煎藥,送些吃的上來。」
孟夏點頭,「好。」
「那我去了,你若是實在太累了,你就閉會眼睛,休息一下。」
細聲呵嚀如涓涓細流趟過心間,孟夏輕輕頷首,「好!我會照顧好自己。」
門口,青梅端著葯,林曲兒端著食物,兩人一直站在門口,聽到他們說完了話,這才推門進來,「王爺,東西我們已經備好了,海棠送了東西去隔壁,你不用再下去了。」
沈望笑著點頭,「謝謝你們。」
謝謝?
青梅和林曲兒兩人瞪大眼睛看著沈望,實在不敢相信,這個冷冰冰的男人,居然會對她們說謝謝。以前,她們為整他,明明知他會過敏,還故意站在孟夏身邊,不肯離去,看著他強忍著癢意,又不願發作的樣子。
那是她們最愛玩的遊戲。
他應該也心知肚明吧?
剛認識那一會,他連都不願多說,每次和夫人見面兩人都是不停的嗆嘴。直到他知道了夫人和他的關係,他就開始變了,隻是,也從未和她們這些人多說過話。
道謝,更是不可能。
在青梅和林曲兒看來,這些高高在上的上位者,應該是別人為他做什麼事,他都是理所當然。然而,現在沈望的一聲謝謝,著實讓她們意外。
這是夫人的威力吧?
不管是什麼樣的人,跟夫人相處久了,都會被夫人感染,變得富有人情味。
「不用謝!呵呵。」林曲兒搖頭。
沈望朝她們點頭,離開。
他走出房門就聽到青梅在後面驚訝的道:「曲兒姐,你聽到沒有,他居然跟我們說謝謝。我剛剛沒有聽錯吧?他真的說了嗎?」
「說了說了!」林曲兒笑著點頭,「好奇怪的感覺,就像是一個不會笑的,突然沖著你笑的那種感覺。他這麼來一下,我都有點發悚了。」
發悚?
沈望微微勾起的嘴角就僵在那裡,無奈的搖頭,進了隔壁房。
這形容,漬漬漬……
他推門進去,看見海棠站在床前跟秦寶林說話,「秦老闆,你知不知道青杏為了你受了很重的傷,她到現在都沒有醒來,小五姑娘說了,如果她醒不過,那就……」
說著,海棠就紅了眼眶。
青杏都是個傻丫頭。
一個眼中從來就沒有她的男人,她值得為他送命嗎?
「海棠姑娘,我等一下過去看她,當面謝她的救命之恩。」秦寶林再一次聽到青杏為了救他而差點送了命,他的心除了感激,還有些不安。
「謝她救命之恩?」海棠瞪大了雙眼,不敢置信的看著他,怪聲問道:「難道你看不出她對你的心思?試問有哪個姑娘會無緣無故的捨身去救一個男人?秦老闆,你是真的不明白,還是在裝傻?」
海棠是個直性子,心裡藏不了話。
青杏現在生死懸於一線,可秦寶林卻似乎沒有感受青杏的深情,這讓海棠覺得很不值。
她以前很欣賞秦寶林,因為他對孟夏的一往情深,對孟夏的付出,她們甚至認為遲早有一天,他會成為她們的門主夫婿。隻是,情況並不像她們想的那樣,現在出現了沈望,孟夏的原配夫君,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孟夏和沈望才是最相配的一對。
虧她還覺得秦寶林付出沒有回報,挺可憐的,可現在她不那麼想了,青杏才是真的可憐。
她甚至連生命都付出了,可對方卻一點感覺都沒有。
救命恩人?
簡直就是呵呵了!
海棠好想罵秦寶林一頓。
青杏那個傻瓜,等她醒來,自己一定要好好的勸她,這個秦寶林絕對不是她最好的選擇。
秦寶林張了張嘴,看著海棠,道:「海棠姑娘,有些東西強求不了,我不是裝傻,我也不是不明白。聽說你和洪走到了一起,那麼,你該知道感情是勉強不了的。如果我因為感激而接受青杏姑娘的感情,你不覺得更加的對不起青杏姑娘嗎?」
「我…這…」
海棠一語被哽,說不出話來反駁他。
的確!
就算她沒有經歷感情,她也能從孟夏身上看到,感情是勉強不了的。
「我配不上青杏姑娘。」秦寶林輕道。
他配不上青杏。
此時時刻,他終於深刻的明白了孟夏對自己的感覺。
那是一種帶著感激,不能接受,也不願接受的深情。接受了,反而會因為自己沒有真心而存有愧疚,接受了反而是對對方的一種輕視。
他終於明白了。
希望不算明白得太晚。
心,莫名的輕鬆了不少。
秦寶林見海棠愣愣的看著自己,他笑了一下,道:「青杏於我,就像我於你們夫人。這樣,你可明白?不接受是尊重是重視對方,反過來,那就是一種輕視。」
海棠點點頭,收起對秦寶林的敵意。
他說得對。
青杏值得更好的,眼前這個沒有了心的男人,他給不了青杏幸福。
沈望走了進來,佯裝沒有聽見他們的對話,問道:「你們在聊什麼呢?」
「沒聊什麼,隻是問問秦老闆的傷勢。葯和早飯,我已經端過來了,我先去看看青杏。」海棠轉身看著沈望,說完就離開。
沈望去桌前盛了碗粥,回到床前,「秦大哥,我先喂你喝點粥,等一下再喝葯。」
「我自己來。」秦寶林掙紮著要坐起來。
沈望連忙上前,把粥撂在一旁,一手扶著他,一手拿過大迎枕墊在後面,讓他靠坐起來舒服一些。
「謝謝!」
「不用客氣,你是夏兒的義兄,也就是我的義兄。」沈望端過粥,勺起,吹涼,遞了過去。
秦寶林伸手去接,「我來吧!我已經好多了,沒有那麼虛弱。你陪晨曦也吃點東西吧,孩子應該餓了。」他不習慣讓人喂,尤其是沈望,他跟他並沒有那麼的熟。
沈望笑了笑,點頭,把碗遞了他,「好!秦大哥有什麼需要的叫我一聲便好。」
「嗯,我一定不會客氣。」秦寶林點點頭,目光溫柔的看著孟晨曦,「晨曦,你也去吃一點。待會去陪陪你娘,義父沒事了。」
「好!」孟晨曦重重點頭。
沈望牽著孟晨曦到桌前坐了下來,一人喝了一碗粥,吃了點包子。
「我吃好了。」
孟晨曦放下碗筷,沈望抽出手絹把他嘴角的東西拭去,微笑著朝門口努了努嘴,「去隔壁陪你娘吧。」
「嗯。」孟晨曦沒有立刻就跑走,而是走到床前看著秦寶林,道:「義父,我去看看娘親,再幫你看看青杏醒了沒有,如果醒了,我過來告訴你,好不好?」
「好!真乖!」
「呵呵!」孟晨曦笑了笑,轉身跑出房間去了。
沈望見秦寶林的粥已經喝完了,便端著溫度剛好的葯汁過去,「秦大哥,喝葯吧。」
秦寶林真點,一手把粥碗遞給沈望,一手接過葯碗。葯汁黑乎乎的,一股葯臭味撲鼻而來,秦寶林皺了皺眉頭,似乎很怕喝葯。
「秦大哥……」
秦寶林沒等他說完,便端起碗,一口接一口的灌下去。
對,就是灌下去的。
他砸了砸嘴巴,眉毛皺成一團,一臉難受。
這葯真苦!
秦寶林把空碗遞了過去,「謝謝!我想休息一會。」說完,他就躺了下去,朝裡側著。
沈望拿著空碗,在床前站了一會兒,「好!你先休息!我去找一下慕雲墨,讓他來給秦大哥換一下藥。」
明天就是小五的十五歲生辰了,他們今天就該上蒼龍山了。可眼下出了兩個傷患,他們還得一起商量一下,看看留誰下來照顧。
「嗯。」秦寶林悶悶的輕『嗯』了一聲。
沈望把空碗端了出去,生怕待會小二上來收拾會把秦寶林吵了。他出了房門,發現安順站在門口,便問:「安順,你什麼時候來的?」
「剛到!」
「問出什麼來了嗎?」
安順搖頭,「他什麼也不肯說,隻說消息是買來的。屬下已讓人去查,發現他沒有說慌,的確是從黑道上買來的消息。」
那個秦大石骨頭挺硬的,可卻硬不過他們的逼供手段。
「不會那麼簡單,順著那個線人,繼續往下查。」沈望淡淡的吩咐,事情如果有那麼簡單,孟夏昨晚不會問那麼多,她一定是察覺到了什麼。
安順拱手,「是,王爺。」
「昨晚山上還太平嗎?」
「沒有發現可疑之處。」
「讓他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越是平靜,就越是有問題。你下去安排一下,找幾個人來這裡保護秦老闆和青杏。明天就是小五的生辰,稍候我們有可能就上山。」
沈望怕敵人又拿人質來要挾,便提前做了準備。
昨晚那樣的事情,他不會再讓它發生。
他根本無法想象,若是秦大石的武功高一點,若是秦寶林沒有打亂秦大石的計劃,若是孟夏真的跟著秦大石走了,那他該怎麼辦?
「屬下立刻下去安排。」
「去吧。」沈望揮手,目送安順離開。
對面的客房裡。
小五醒來,先是腦袋裡一片空白,怔怔的望著床頂。她怎麼躺到床上來了?她記得……青杏……終於想起了事,她一個鯉魚打挺就坐了起來。
「看來,你是休息好了,這麼有精神。」
耳邊傳來慕雲墨疲憊的聲音,他趴在床邊,左手還放在床上。小五低頭一看,想到剛剛自己枕著自帶暖意的枕頭,倏地臉紅了。
「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早上累暈了。」慕雲墨抽回手,濃眉緊皺,輕輕的甩了甩,又捏了捏。
似乎是被她壓麻了。
累暈了?
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在她的身上?小五不相信,應道:「怎麼可能?我這壯如牛的身體,還能累暈了?你少唬我,我可不是被唬大的。」
「我倒是真希望你壯如牛,別動不動就暈倒。」慕雲墨甩了甩手。
小五下床穿鞋,覺得他說得話極刺耳,「你可真行!我若是壯如牛,將來還有誰敢要一個壯如牛的姑娘?」這人就聽不出來她是隨口說說的嗎?他倒較真了。
慕雲墨上下打量著她,忽的笑了笑,「也對!」
還對?
小五瞪了他一眼,氣呼呼的拉過他的左手,推、拉、拔、按,一口氣就完成,手法利索。不過,慕雲墨也痛得啊啊直叫,「輕點輕點,小五,你要殺人嗎?輕點啊……」
「殺雞焉用牛刀?」小五甩開他的手,鄙夷的瞥了他一眼,在他錯愕的目光下,瀟灑的出了房門。
殺雞焉用牛刀?
慕雲墨差點被氣到吐皿,這丫頭,嘴巴真毒。
房門口,沈望和林曲兒幾人怔怔的看著小五一臉笑意的出來,不過,小五看到他們後,就立刻斂起笑意。一下就變得很嚴肅的問道:「青杏醒了嗎?」
林曲兒搖頭,目光越過她,透過門縫看正吡牙咧齒的慕雲墨。
呵呵!這兩個人,有點意思。
沈望推門走了進來,嘴角蓄著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徑自坐了下來,「你一直在這個房裡?」
「嗯。」慕雲墨甩了甩手,驚訝的發現手臂不麻了。他望向門口,心想,這丫頭還不算太沒良心,還知道要幫他一下。
沈望瞧著他的樣子,伸手在他面前晃了幾下,「別望啦!人都進屋去了。從天沒亮瞧到現在,還沒有看夠?」
「你在說什麼?」慕雲墨驚愕的看著笑得曖昧的沈望,一下子就明白他誤會了什麼,連忙搖頭擺手,解釋:「你可別胡亂猜想,事情可不是你想的那樣。別把我當成你,我可沒有那麼的……」
「那麼的怎樣?」沈望笑得很有深意。
慕雲墨瞪了他一眼,老大不高興,「我沒有你那麼下流,盡想那些事兒。」
「哪些事兒?」沈望笑問,突然瞪大雙眼,恍然大悟的看著慕雲墨,有些不敢相信的道:「你難道對小五有那種想法?你看著她還……唔唔唔……」
慕雲墨突然捂住了他的嘴,不讓他再說下去。
這小子,他到底在說些什麼?
他什麼時候變成這樣子了?
「唔唔唔……」沈望搖頭,伸手指著慕雲墨捂住自己的手。
這麼緊張,難不成是做賊心虛?
慕雲墨瞪著他,出聲警告,「你別說那些話,不然,我不放手的。」
沈望點頭。
慕雲墨這才慢慢鬆開手,頭也不回的跑去洗了手,再出來坐下,「沈叡安,我以前看錯你了,是不是?你怎麼是這樣的人?以前不是冷酷無情的嗎?現在怎麼段子說來一段就一段。我告訴你,別再胡說八道,小五聽了,她該怎麼想?」
這傢夥,以前都是裝的吧?
瞧瞧現在這一副從悶騷變成明騷的樣子。
「你臟死了。」慕雲墨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拿著手絹一直擦。
沈望不說話,一直聽著他數落自己,嘴角帶溢出燦爛的笑容。慕雲墨瞧著,不禁有些發悚,斥道:「你別這樣看著我,怪滲人的。」
「雲墨,你完蛋了。」沈望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聽得慕雲墨是莫名其妙的,「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沈望笑著移了一下凳子,伸手搭著他的肩膀,笑道:「你應該是喜歡上小五了吧?」
「你別亂說,再亂說,可不要怪我。」慕雲墨嚯的一下站了起來,一臉驚恐的看著沈望,「你真是腦子壞了,這事怎麼可能?你別再說啊,再說,別怪我跟你翻臉。」
眼看著沈望又張了張嘴,慕雲墨急忙恐嚇他。
「算了,你以後自己會知道。不說就不說,以後,你若是難到這種事情,你可別來請教我。」沈望白了他一眼。
「請教你?」慕雲墨怪叫一聲,「是誰請教誰啊?前不久,好像我還給某人出了招,送禮特的招。你不會不記得了吧?聽說,你後來每天都送花給孟夏?你還……」
沈望看著門口站著的人,急得不得了,可慕雲墨還猶未察覺,繼續不停的說。
「別說了!」沈望惱怒的瞪了他一眼,站起來,悻悻的笑著,「夏兒,你怎麼過來了?你來多久了?」剛剛的那些話,她不會是全聽到了吧?
想想自己連追求妻子都要向旁人請教,沈望有著說不出來的尷尬。
孟夏走了進來,笑眯眯的看著慕雲墨,「我來了不久,不過,剛好聽到了你們的對話。看來我是低估了慕大公子,原來慕大公子還有那麼多的小點子,真是不錯。」
慕雲墨臉唰的一下紅了,「也沒你說的那麼厲害。」
「的確!」孟夏點了點頭。
呃?
她一下子肯定,一下子又否定,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沈望聽出了孟夏的意思,連忙替慕雲墨解釋:「夏兒,其實雲墨也不太懂,他是問了慕雲悅,雲悅那小子很討姑娘家喜歡。」
「算了,你們的這些事情我也不想知道太多。」孟夏擡手,看著慕雲墨,問道:「明日是小五的生辰,這姑娘及笄可是大日子,咱們是不是今天就上蒼龍山?」
沈望本也是這個來意,聽孟夏提起,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
「對!我也是想來問你這個。我剛讓安順去派人來這裡保護秦大哥和青杏,那麼,照顧他們二人的人選該是誰呢?」
「青杏那邊,我讓青梅留下。」
慕雲墨沉思了下,道:「秦兄這邊要不讓朱雀留下,他們身邊有放心的人保護,這樣我們也安心一點。」
孟夏和沈望對視一眼,齊齊點頭。
「那事情就這樣定下來,隻是秦兄和青杏醒過來了嗎?」慕雲墨問道。
「醒了。」孟夏和沈望又是異口同聲,沈望驚喜的看著孟夏,「青杏也醒了?」
孟夏點點頭,「剛剛醒過來,小五說,不會再有什麼問題,需要靜養一些時日。」
「太好了。」沈望咧開嘴,笑了。
「那咱們中午就出發,一定要趕在天黑前到達斷念小居。」慕雲墨起身,看著房門,「我也去幫秦兄換藥,把事情交待給朱雀。」
東玉朝,賢王府,書房。
八賢王負手站在窗前,目光越過高高的圍牆,緊盯著黑漆漆的天空,濃郁的夜色裡,他渾身都散發著沉冷的氣息。他身後的人站著不動,大氣也不敢喘,目光放在八賢王身上,隻覺心裡七上八下的,生怕八賢王冷頭就會下令把他拉下去。
他剛剛收了最新的信息,八賢王聽後,便一直保持著現在的姿勢。
一動也不動。
不知道那黑漆漆的天空中有什麼東西,這樣讓他著迷。
八賢王盯著天空看了許久,才冷冷的開口,「秦大石失敗了?」
「是!」一個黑衣人站在他身後,一身的夜行衣,什麼都看不見,隻露出一雙眼睛。
「他沒有露出什麼破綻吧?咱們跟他接頭的人,沒有讓他察出破綻吧?」八賢王淡淡的問。
黑衣人搖頭:「沒有!咱們都是轉了幾手才把消息給他的,他不會懷疑到咱們這裡來。」
八賢王輕吐了一口氣,「那個孟夏,我當初到底還是小瞧了她,我太自負了。以為她是個感恩圖報的人,沒有想到,她竟還有那些亂七八糟的原則。如果直接告訴她,本王想要什麼,你認為她會不會幫本王?」
黑衣人沉默。
八賢王冷冷的笑了。
答案已在他的心裡。
果然是一隻養不熟的白眼狼,這麼多年,這麼多的大恩小慧,卻還是敵不過她心中的那些所謂原則。呵呵!原則?如果有原則,那哪還有什麼弱肉硬食?
他現在有些懷疑,四年前,他的那一步棋是不是走錯了?
「派人把孟陽夫婦看管起來,做得隱蔽一點,別讓人察覺了。」
「是,王爺。」
八賢王有些疲憊的揮手,「下去吧。」
「是,屬下告退。」黑衣人退出書房。
八賢王轉身,走向書案,輕喚:「飛掣。」
飛掣立刻推門進來,拱手,道:「王爺。」擡眼看著八賢王,目光淡淡,但心裡有些緊張。
「飛掣,不到萬不得已,本王不會讓你與孟夏面對面的各站立場。現在本王讓你通知前些日子安排在蒼龍山附近的人,無論如何一定要把《醫絕孤本》帶回來給本王。重點是,不能讓孟夏懷疑到我們這裡來。」
眸光閃了閃,八賢王看著飛掣,細細叮囑。
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捨棄孟夏這一顆棋子。
這顆棋子,他花了不少心思,就是將來哪天沒有價值了,那他也會親手毀棄,絕對不會留給沈望。
「王爺,這《醫絕孤本》各方人力找了多年都沒有消息,孟夏也找了足足四年。王爺,你怎麼確定那本書就在蒼龍山?」飛掣問道。
「聖醫收了那個小孤女,還讓她及笄時回蒼龍山,一定是有什麼懸念。無緣無故,他不會這麼做。」八賢王眸中閃過精光,他認定孟夏她們這一次的蒼龍山之行,一定不會沒有目的。
飛掣轉念一想,覺得八賢王說的的確有道理。
「屬下立刻下去安排。」
「等等,飛掣。」八賢王喊住飛掣,從懷裡掏了一塊令牌,擲過去給他,「這塊令牌你拿著,精衛隊交由你指揮,你可不要讓本王失望。」
飛掣接過令牌,鄭重的拱手,應道:「是,屬下一定不會讓王爺失望。」
「去吧。」
「是,屬下告退。」飛掣把令牌收妥,步伐沉重的離開。
八賢王扭開密室的門,鬼面具男已經站在門口,擡步就走了出來。那人看著八賢王,不贊同的問道:「為什麼不下令搶不到那本書,就把那些人全殺了?這樣我更省事嗎?」
聞言,八賢王擡眼看著他,臉色凝重,「你已經吃了那麼大的虧,為什麼還學不會忍?」
「忍?」那人怪笑了一聲,「讓我像你一樣,一忍就忍上大半輩子嗎?你是忍了,可你忍的結果是什麼?還不就是一個閑情王爺?」
「放肆!」八賢王被他一語戳中心裡的痛,不由的怒氣翻滾。
鬼面具男輕聲笑了笑,「我不過是說中了你的心事,你又何必惱羞成怒?」
「你怎能這麼跟我講話?我再怎麼說也是你的……」
「你不是!」鬼面具男忽地拉高聲音,雙目暴出,激動萬分,「你從來都不是,別以為我現在來了這裡,我就是認了你。並沒有!因為這是你欠我的。」
「你?」八賢王手指顫顫的指著他。
當初他以為已經把沈望給殺了,誰知沈望在關鍵的時候趕回大晉,硬生生的壞了康王的好事。後來,他查到了沈望是被秦家村的人救了,還娶妻,甚至馬上就要做父親了。可是那時候,康王已經敗得一塌糊塗,他就是救也救不回。因為康王的黨羽已被沈望斬盡,若想東山再起,隻能再作謀劃。
查出沈望忘記了那兩年的事情後,他轉念一想,便決定利用不知情的孟夏,在將來必要的時候,那她們母子就是他手中最大的籌碼。
後來,他又看中了孟夏的行商能力,他的不少產業都是孟夏培養的人在掌管。以前他是閑王,也是賢王,現在他是東玉朝隱形中最富有的人。
有了錢,再謀權,這會事半功倍。
「我就是這樣,你若是不想我在這裡,我可以立刻離開,你別以為我離了你不行。」鬼面具男作勢就要離開,他嘴角溢著冷笑,心裡默念,「一、二、三、四……」
「等一下。」八賢王急急喊住他。
鬼面具男心中冷聲,不屑極了。
賤!
非要他用這樣的法子。
何苦?
八賢王深吸了幾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緩和了一聲,「你安心住著便是,別院快修好了。你的事情,我不插手便是,你有什麼需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做。」
他說的沒有錯,這是自己欠他的。
大晉康王的母妃是東玉朝的若水郡主,當年,他與若水郡主情投意合,卻因為一道和親聖旨把他們生生分開。本他也不知康王是自己的兒子,直到四年前,康王慘敗,若水郡主寫信給他,讓他救康王,他才知自己在異國他鄉還有一個兒子。
這個兒子,他知虧欠了太多,所以,當年他不需用移花接木的辦法將他救回東玉,現在康王雖然還活著,但已經不再是當年的康王。他受了重創,身體不行,後來急功近利,他還偷偷服下恢復功力的葯,那藥用好了是葯,用不好就是毒。他當時的身體,根本就不能服那東西,結果,他變成了現在這樣。
面具下的臉,沒有一絲皿色,逢初一十五,他的臉上還會冒出拇指大小的紅包。
這也正是他想得到《醫絕孤本》的真正原因。
康王勾唇,冷冷的轉身進了密室。
他的目的已達成。
他要的是就是八賢王不留遺力的助他奪回那一切。
轟隆一聲,密室門緩緩關上,八賢王望著那書架,怔怔出神。
蒼龍山。
深夜,斷念小居寂靜無聲,隻偶爾有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
院子裡,幾人圍坐在一起,等待著孟夏和孟晨曦從小廚房出來。她們母子倆自來到斷念小居後,先是一起拜祭了聖醫,吃過晚飯後,她們就帶著林曲兒和海棠進了廚房,還不讓人進去看。
不知在鼓搗什麼東西。
小白趴在沈望腳下,小五在房裡不知翻找著什麼,找了一晚上也沒有出房門。慕雲墨不時的往那個亮著燈的房間看去,眉頭輕蹙。
那丫頭到底在找什麼?
還有小灰,那隻胖胖的老鷹,這次回來,它居然不見了。
「快到子時了,他們是怎麼回事?幾個在廚房裡不出來,一個在房間裡不出來。」慕雲墨嘀咕著。
沈望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他也好奇,孟夏到底在弄什麼東西?
啪啪啪……
夜空中傳來拍翅聲,小白爬了起來,仰頭沖著半空中嚎叫。
慕雲墨卻是一喜,連忙呵斥了一聲,「小白,別叫了。」
小白不理他,仍舊對著空中叫。
沈望見狀,招手,「小白,過來。」小白立刻就安靜了下來,一扭一扭的走過去。雖然小白沒有再叫了,可一雙發光的眼睛還是望著天空。
慕雲墨對著空中吹了一聲口哨,沒過多久,就聽到小五打開房門,望著天空,喊道:「小灰,你下來!快點下來。」
原來是小灰。
沈望聽過這隻鷹的名字。
慕雲墨一般都叫它胖灰。
小灰不知是不是聽到小五的聲音,一下子就飛了下來,穩穩的站在小五的肩膀上,嘴裡還叼著一個包袱。慕雲墨見狀,連忙跑過去,把小灰嘴裡的包袱拿了下來。
「嗬,胖灰,你這是外出回來嗎?怎麼還帶著包袱?」
慕雲墨忍不住的打趣小灰。
小灰見他把包袱放在桌上,連忙又拍著翅膀飛了過去,望著小五一直叫。幾人覺得疑惑,連忙走到桌前,慕雲墨動手去打開包袱,小灰不客氣啄了他一下。
他猛地抽回手,不敢置信的看著小灰。
「胖灰,你這傢夥,你敢啄?」
「啄的就是你,誰讓你手多的。」小五伸手過去,這一次,小灰沒有啄她,而是靜靜的望著她,似乎是在期待著什麼。
沈望在一旁看著,暗暗稱奇。
一個小白,一個小灰,都讓他深深的感受到了小動物的靈性。
「來了!小五生辰快樂!」
「師父,生辰快樂!」
這時,廚房的門打開,孟夏手裡捧著一個黃橙橙的圓圓的東西,上面還點了十五支小巧的蠟燭。孟晨曦在一旁一邊走,一邊唱歌。
「恭祝你福壽與天齊,慶賀你生辰快樂!年年都有今日,歲歲都有今朝!恭喜你,恭喜你!」
這是孟夏教的歌,孟晨曦軟糯甜甜的聲音,唱出來另有一番味道。眾人聽不懂那不同發音的歌,但是生辰快樂是聽懂了。
第二遍是四人一起唱,歌聲就那樣在山谷裡盪開,傳遠,又傳了回來。
小五的雙眼蓄滿了淚水,第一過有人陪她過生辰,第一次有人為她的生辰這麼用心,第一次有人唱這麼好聽的生辰歌給她聽。
四人走近,孟夏把蛋糕放到了桌上。
這時,沈望他們才看清楚,這黃橙橙的是像發糕一樣的東西,但又不是,上面還擺了水果片,還有栩栩如生的水果雕花,還有六個水果雕字——小五,生辰快樂。
這麼別緻又奇特的東西,沈望和慕雲墨、小五都是第一次看到。
孟晨曦他們倒是見怪不怪,因為他們每年生日時,孟夏都會親手烤制一個蛋糕。
「師父,你快許三個願望,然後把蠟燭吹了,這樣你的願望就能夠實現。」孟晨曦擡頭,笑得見眉不見眼。
小五紅著眼眶點頭,伸手揉揉他的腦袋,「嗯,晨曦真乖。」
「小五,快許願吧。」孟夏笑看著她。
小五點頭,閉上眼睛,虔誠的許了三個願望,最後和孟晨曦一起把蠟燭吹滅。
「小五,這個送給你,小小心意,你可要收下。」孟夏率先送出禮物,那是一個精美的小匣子,別緻的雕花,別緻的鎖扣,別緻的色彩。
一看便知這是孟夏的手筆。
她親自刻的。
林曲兒和海棠也送上各自的禮特,一條手絹,一個荷包。
雖然禮輕,但卻是大家的心意。
這些針線活,小五不會,她們送了,小五正好合用。
沈望最是大氣,直接送了她幾張房契,一個是二進的院子,一個是欒城最繁華地段的店鋪。
「小五,你是晨曦的師父,這屋子和店鋪你收下,人不能沒有一個家,那店鋪如果你想開個醫館,也是極好的。」
「這個太貴重了,我不能收。」小五推了回去。
沈望朝孟夏示了個眼色,孟夏會意,連忙笑著攜過她的手,輕聲道:「小五,你就收下吧。這是他的心意,也當是晨曦對你這個師父的孝敬。姐姐跟你說,一個女人說什麼也得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這樣啊,就算將來在婆家不痛快了,起碼可以回自己的地盤舒坦幾天。」
說著,孟夏剜了慕雲墨一眼,又道:「這個店鋪,你就更得收下。如果你不想開醫館,你也可以出租。一個女人身上有銀子傍身,那底氣就足了,將來在婆家更不會看公婆的臉色。」
小五想起那天她要請慕雲墨吃飯,結果錢不夠的窘樣,覺得孟夏說的很是道理。
「那行!我聽孟姐姐的,這個重禮我就收下了。」
「欸,這就對了。」孟夏笑著點頭,看著她把東西收妥。
這時,孟晨曦望著桌上的包袱,好奇的問道:「咦,這是什麼東西呢?慕叔叔,這是你送給我師父的禮物嗎?」
孟夏聞言,便朝慕雲墨看了過去。
慕雲墨搖搖頭,「不是。」
「那這是?」
小灰叫了一下,沈望連忙拉回孟晨曦的手,生怕小灰會啄他。
「難道這是小灰給我的?」小五有些後知後覺,想到有這個可能,她連忙打開包袱。包袱裡有幾瓶葯,還有一封信,一封聖醫寫給小五的信。一本發黃的冊子……
「這…這竟是?」
孟夏探首看去,目光立刻被那冊子上面的字給吸引住了。
《醫絕孤本》。
居然是《醫絕孤本》,她找了足足找了四年的《醫絕孤本》,現在就這樣出現在她的眼前。
心怦怦直跳,孟夏激動得渾身顫抖。
這一下,她的晨曦有救了。
眼眶迅速的發漲發熱,淚水掉了下來。
沈望攬過她,把她摟在懷裡,「夏兒,蒼天總算是有眼,他沒有再辜負你的一片誠心。咱們的晨曦有救了,咱們一家人終於可以在一起了。我們……」
說著,他的聲音變得沙啞,哽咽。
小五把《醫絕孤本》交到了孟晨曦手裡,「晨曦,這是為師給徒弟的見面禮,以前沒給,現在補上。你可要收好了。」
「嗯,謝謝師父。」
孟晨曦並不推讓,他知道這本《醫絕孤本》對自己,對娘親,對所有關心他愛他的人有多麼重要。
小五笑著點點頭,隨即動手拆開聖醫留給她的信。
她隻是看了第一句,眼淚就滾落下來,越是往下看,心就越驚,越複雜,最後,竟是泣不成聲,捂著臉跑到了聖醫的墳前,恭敬的磕了三個響頭。
眾人一旁看著,很是疑惑,可這個時候又不是發問的好時機。
突然間,山風乍風,山谷裡,樹枝劇烈的晃動。
有殺氣!
沈望護在孟夏母子身前,沖著慕雲墨,道:「雲墨,快進屋。青龍保護雲墨。」
林曲兒和海棠也察覺到了濃郁的殺氣,兩人立刻抽出劍,護在孟夏身側。
小五急急的看著孟晨曦,對孟夏,道:「孟姐姐,快帶晨曦進屋,晨曦看完那本冊子,一定要看完記住,然後,毀了它。」
這些人,一定是沖著這本《醫絕孤本》來的。
老頭子在信中提到,這本書是福也是禍,福能救人,禍能引起天下大亂。小五把這書給孟晨曦時,就打算著讓他看完就毀。
這東西留著就是禍害。
她一直都是這麼認為的。
孟夏會意,連忙抱著孟晨曦往屋跑去。
「哪裡跑?快把東西交出來。」許庭放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攔在了孟夏母子倆面前,虎視眈眈的盯著孟晨曦手中的書。
那本書,他尋尋覓覓找了這麼多天,這個斷念小居,他也不知翻了多少次底朝天,可還是沒有找到。想不到那老頭子居然有那麼深的城府,果然,最危險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許庭放目露貪焚的精光。
孟夏抽劍,抱著孟晨曦,便沖了上去。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斷念小居的裡裡外外都被黑衣人圍了起來,沈望他們已經開始和黑衣人打了起來。許庭放不是孟夏的對手,三下兩下便已被孟夏放倒。
孟夏正欲進屋,突見慕雲墨被人襲擊,連忙又縱過去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