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大家!時候也不早了,大家都散了吧。」宮門口,慕王爺和亢大人朝各位大臣拱手告別。
「恭送慕王爺。」
慕王爺在眾人的目光下上馬車離開。
「小深,慢一點。」慕王爺吩咐馬夫慢點駕車。
「是,王爺。」
馬夫正疑惑著,就聽到後面有馬車追了上來,與他們的馬車並排前行。
「小深停車。」
「是,王爺。」
這邊剛停下馬車,那邊也停了下來,亢大人匆匆上了慕王府的馬車,「慕王爺,下官打擾了。」
「亢大人不用如此多禮。」
「謝王爺。」
「亢大人,接下來,咱們肩上的重任大啊。對於祝王這一案,你有什麼看法?」慕王爺問道。
祝王府與振國公府是聯姻,而振國公府還有國舅這個身份擺著,這些關係,錯綜複雜。今天早朝,振國公便已自動提出休沐三個月,這擺明了就是不想涉及其中。
攝政王也支持振國公的做法。
當時就同意他的奏請。
亢大人思忖了一會,道:「這事咱們聽憑聖上的旨意便是,祝王意圖謀反,聖上懷有仁慈之心,念及本是一家,沒有趕盡殺絕,這已是天大的恩賜。」
他也有些意外,小皇帝居然沒有利用祝王的妻兒來逼祝王回欒城。
慕王爺點點頭,「希望事情到此結束,這四年來,我朝民生剛有起步,真的經不過太多的折騰。攝政王這四年來的努力沒有白費,皇上現在已快可以獨當一面了,這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
亢大人連忙點頭,「王爺說的是。」
以前他們也沒有想到沈望真的沒有異念,自上次他的表態,大家才明白,他是真的沒有那個想法。也正因為這樣,他們對沈望更是信服。
「亢大人,以後,我家雲悅在你部下,你可千萬要多加磨練他,不用念及咱們的交情。這小子以前太過頑劣,現在也該做點正事了。」
慕王爺不會不知道,這一切都是沈望在幫那小子。他隻是希望,這小子真的可以長大了,不會辜負大家對他的希望。
「王爺放心!二公子看似玩世不恭,但心還是精細的,二公子加入我部下,下官才是最受益的。」
「哈哈哈!你也別擡舉他了,這小子我清楚,誇不得。」
「呵呵!虎父焉有犬子,王爺放心便是。」
「但願如此。」
馬車行出大街,又相約停了下來,亢大人從慕王府的馬車上下來,回到自己的馬車上,兩輛馬車分道而行。
振國公府,清言院。
雖已是臨冬,但院子裡的丫環們卻是脫下了夾襖,一個個都露出妙曼的身姿與莊少言玩捉迷藏的遊戲。她們用手絹把莊少言的眼睛蒙上,讓莊少言去抓人。
莊少言是抓住一個親一個。
院子裡充滿了嘻笑聲。
「公子,來這裡,來這裡啊。」
「公子,這裡,這裡。」
「公子,小桃在這裡。」
莊少言站在中間不動,笑著道:「你們一個個都別想逃,待爺抓住了你們,看你們可怎麼辦才好?」
丫環們見他站著不動,一個個都膽大的上前。莊少言深吸了一口氣,循著香味撲去,果真把小桃攬進了懷裡。他笑眯眯的揭開蒙眼布,俯首就往小桃臉頰上親去。
「小桃,你這個小妖精,你往身上抹了多少香粉?」莊少言說著,邪看的笑了笑,手還往小桃翹臀上掐了一下,惹得小桃面色緋色。
其她丫環噘著嘴,惱怒的瞪著小桃。
「公子,大家可都看著呢。」小桃佯惱,跺了跺腳。
「哈哈哈,本公子不玩了,今天的遊戲就到此為止。」莊少言一把抱起小桃就往屋裡走去,誰也沒有注意到院門下站著的振國公。
振國公瞧著眼前這一幕幕不像樣的,氣得兇膛都劇烈起伏,大喝一聲,「孽子,你怎能如此荒唐?」
丫環們聞言,連忙行禮,「侯爺。」
小桃身子一僵,連忙從莊少言身上跳下來,怯怯的行禮,「侯爺。」
莊少言懶懶的轉身,一臉無所謂的喚道:「爹,你這又是怎麼了?剛下朝,怎麼火氣就這麼大?」
啪——
振國公大步上前,二話不說就摑了莊少言一巴掌,恨鐵不成鋼的罵道:「孽子,你就不知收斂一點?你可知現在朝堂上的事情有多麼難測嗎?」
「難測又怎樣?爹,你可是振國公,大姐還是當今皇太後,咱們怕誰啊?」莊少言捂著臉,憤怒的叫囂,「你別自己步步小心,怕這怕那就拿我來出氣。」
啪——
振國公又摑了莊少言一巴掌,氣得額頭青筋畢露,「你可真是夠了,我給你取個名字,希望少言謹行,可你都做了什麼?你就隻會有院子裡和這些丫環們玩耍嗎?你真是要氣死我了。」
院子裡的丫環一聽,連忙跪下。
「侯爺息怒。」
振國公掃了一地的丫環們一眼,大聲喊道:「那總管,馬上找人伢子過來,把這些人全都發賣出去。以後,這個清言院隻配四位家丁,一個侍從就行。」
那總管一怔,但也不敢有什麼異議,連忙應了聲,出去找人伢子了。
丫環們一聽,立刻磕頭,哭著求情,「侯爺請息怒,
求情,「侯爺請息怒,求侯爺不要把我們賣出去。」
這被大戶人家賣出去的,除了那種下作的地方,哪還有大戶人敢收留?
她們若是從振國公府出去,那就是前途昏暗。
暗無天日。
這時,振國公府夫人從院門口經過,聽到裡面傳來哭哭啼啼的聲音,連忙領著福媽媽進來看。她見振國公已下朝,人還穿著朝服,顯然是下了朝就直接來這裡了。
還發這麼大的氣?
不由心下一驚,連忙快步進來。
「侯爺,這是怎麼了?怎麼生這麼大的氣?」
振國公扭頭看去,指著莊少言,道:「瞧瞧你生養的兒子,他都荒唐成什麼樣子?不思進取也就罷了,他還整天不是在外花天酒地,惹事生非,就是在院子裡與丫環嬉戲。這就是你生養的好兒子,真是令我失望之極。」
聞言,振國公夫人心生不悅。
這口口聲聲她生養的好兒子,這可不僅是在罵兒子,還是在指責她這個當娘的。
本想頂上幾句,可一想到剛在宮中得知的糟心事,她又忍了下來。惡狠狠的瞪了跪在地上的丫環們一眼,「留你們有何用,一個個就知媚主,福媽媽馬上通知那總管,讓他找人伢子過來,把這些騷蹄子全都發賣出去。」
「不用了,我已經讓那總管去辦了。」
振國公出聲阻止了福媽媽。
振國公夫人一怔,竟已經下了令發賣出去了。她擡眸細細的打量著振國公,見他眉頭緊鎖,心中暗叫一聲不好,他不會在早朝時受了什麼編排吧?
聽說,他已被休沐了三個月,也不知是真是假。
心情這麼不好,如果再告訴他皇太後的事,他會怎樣?
可那事十萬火急,一天也不能耽擱。
「娘,怎麼你也這樣?」莊少言不服,不明白一直對自己疼愛有加的娘親也這麼對自己院子裡的人。他上前去挽振國公夫人的手臂,振國公夫人閃開,嚴肅的看著他,道:「從現在開始,你給你閉門思過十天,這十天內,你不可以邁出院門一步。」
「娘,你怎麼能這樣?」
「就這麼辦了。」振國公的臉色緩了緩,看向振國公夫人,道:「你隨我來。」
今早是他讓她進宮的,也不知她都勸了沒有?
自己的兒女,自己清楚。
他擔心的是這一個二個不省心的兒女會把振國公府的百年基業給毀了。
這樣的話,他將來拿什麼臉面對見列祖列宗?
「是。」振國公夫人朝他福了福身子,見振國公已甩袖出了院門,她便皺眉低斥了莊少言幾句,「少言,你啊,真是的,這個時候了,你還惹你爹生氣。」
「娘,我爹都打我了,你也不心疼,你還罵我?」
「罵你,換我也罵你,你這是活該。」振國公夫人手指用力的點了點莊少言的額頭,「你爹因為祝王府的事情,被休沐了三個月,你以為他還能心情好到哪裡去?你非要在這個時候撞刀口上去,你這不是自找的嗎?活該!換我也打你。」
振國公夫人罵了一通,便匆匆離開去追振國公了。
「公子,你可要救救我們啊。」
丫環見振國公夫婦走了,連忙爬過來拽著莊少言的袍角,哭得梨花帶淚的。
莊少言早已心煩意亂,此刻,聽著她們哭哭啼啼的,心情更是糟透了。一腳踢開她們,一臉惡狠狠的樣子早已沒有了剛剛嘻笑的模樣。
「滾!」
說完,他甩袖進了屋裡。
居然讓他爹休沐三個月,這人一定是攝政王或是孟夏。想到祝王府如今的慘淡下場,又想到振國公被休沐,他恨恨的捶了幾下桌面。
「沈叡安,你別欺人太甚。我大姐可是當今皇太後,我家外甥是當今聖上,你一個攝政王有什麼了不起的。你這麼做無非是想要佔住那至上無尚的權位,我偏偏不讓你如意。」
莊少言簡單的把所有罪過都歸到沈望和孟夏身上。
書房裡。
振國公負手立刻一副佔了大半牆壁的墨寶前,擡頭看著上面的四個蒼勁有力的大字——寧靜緻遠。這是他爹當年留給他的,他爹對他的期盼全都在這四個字裡了。
他隻是沒有想到,自己教出來的兒子卻是這麼的不成器。
振國公夫人進了書房,擡手,讓福媽媽等人退下。
福媽媽示意讓其他人等全退出書房,並順手送上書房門。
振國公夫人上前走過去,突然撲嗵一聲跪在地上,滿臉是淚的道:「侯爺,請你一定要救救少敏。」
「少敏怎麼了?」
振國公轉身一看,心都不禁涼了半截,他這是遲了嗎?
上前,扶起她,急問:「你別整這些了,趕緊說說,你進宮一趟,到底有沒有勸服她?」振國公的心裡七上八下的,瞧著這樣子,似乎情況並不好。
夫妻二人坐了下來。
振國公夫人拭去眼淚,哽咽著道:「侯爺,太遲了,一切都太遲了。她做下了糊塗的事情,這事如今隻有侯爺能救她了。」
「到底什麼事,你倒是說啊。」
「她和那沈祿,這些年來並沒有斷去關係,如今,她…她…」那樣的話,由她這個做娘的來說,她還真的有點說不出口。
「別哭了,再哭就什麼都來不及了。」。」
振國公一吼,實在是急死人了。
越急她就越讓人著急上火。
「她有了沈祿的孩子,侯爺,你說這可如何是好啊?」
「什麼?」振國公隻覺腦袋嗡的一聲響,腦子裡一片空白。
有了沈祿的孩子?
一個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後,一個如今已是階下囚,這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這是天要亡他振國公府嗎?
振國公險些從椅子上摔了下去,實在是接受不了這樣的打擊。
過了好久,他才緩回神,問道:「他們是怎麼見面的?」
「少敏說,她那裡有地道,他們就在地道裡幽會。」振國公夫人一邊說,一邊拭淚,「我跟她說了,讓她裝病,我明天帶湯水進宮,一定不能留下那個孩子。」
「你糊塗啊。這事你不能出面,這事你容我想想。」振國公當下就制止了她。
她這一去,不就說明振國公府的人也是知情的,這知情不報之罪,振國公府的人擔不起。
「那怎麼辦?」
「你什麼也別做,這事我來處理。」振國公沉思了一會,已有了主意。他起身往外走,喚了那總管,「那總管,快備馬車,咱們去一趟攝政王府。」
攝政王府?
振國公夫人一聽,立刻上前拽住了振國公,滿目驚恐的道:「侯爺,這不行!不能告訴攝政王,告訴攝政王了,咱們振國公就無望了。」
「夫人,你糊塗啊。」振國公抽回手,「你以為攝政王是什麼人?遲早他會查出來,等他查出來,不如咱們主動坦白,不然就真是什麼都沒有了。」
他對沈望的為人處事,還是抱有信心的。
「真的嗎?」
「你以為我會害了振國公府嗎?這上上下下幾百口人,你當這是兒戲嗎?夫人,這雙兒女真的太令我失望了,事到如今,你也別太自責了,好好在家裡看好少言,別讓他聽到什麼風吹草動就衝動行事。如今,咱們振國公府再也經不起一點折騰了。」
再折騰下去,這振國公府就要在他手中沒了。
振國公心中錐痛,長嘆了一口氣,步伐都有些輕飄的往外走。
振國公夫人看著他彷彿一下子就蒼老,還微微駝背的身景影,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流。她雙手合十,一臉虔誠的對著東方拜了拜,「菩薩保佑,求菩薩一定要保佑我們振國公府度過這一難關。」
……
振國公先去的攝政王府,門房告知,攝政王最近都不在府上。他隻好去了隔壁的慕王府,問了一下沈望會在什麼地方?
慕王爺一向佩服振國公的為人,便給他指了一條明路,讓他去城南別院去找。
城南別院。
沈望正在院子裡陪孟晨曦玩耍,門房江叔就匆匆進來稟報,「王爺,振國公求見。」
「讓他進來。」沈望把肩膀上的孟晨曦放了下來,「晨曦,你去找你師父吧,爹爹有事要忙。」
「哦,好。」
孟晨曦笑著跑去找小五。
孟夏從屋裡出來,問道:「振國公怎麼會來這裡找你?」
「我也不知道,不過等一下就知道了。夏兒,你要一起聽聽嗎?」
「我才不要!你們朝堂中的事情,我一點也不想知道。」孟夏搖搖頭,拐進了孟氏夫婦的房裡。「青梅,上次我讓你買的那些玉珠子、珍珠、還有紅瑪瑙啊,什麼的,你都放哪兒了?」
「啊?」青梅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
「我不是給了你清單嗎?你難道是忘記了?」
「哦哦哦,我想起來了,我不是放在夫人的梳妝台上了嗎?」
「有嗎?」
「我去看看。」青梅放下手裡的絡子,跑去隔壁孟夏屋裡,看著梳妝台上的小匣子,她無奈的搖搖頭,「這麼一個大匣子,夫人怎麼就沒有瞧見?」
她把匣子搬到隔壁,「夫人,就是這個。」
孟夏拍拍腦門,自我調侃,「瞧瞧我這記性,我好像記得青梅是有跟我提過。」
「夫人,你這是事多忙的。」青梅笑眯眯的打開匣子,看著裡面各種珠子,問道:「夫人,你要這些珠子是準備串手鏈?」
「不是!」孟夏搖搖頭,「我準備給你們大家做簪子,我最近刻了不少檀木簪子,隻是木簪子顯得太單調了,所以我就想給你們整點好看又大氣的。」
「哇哇,夫人又有新的東西了。」青梅雙眼發亮。
孟夏笑了笑,看著王氏正在繡花,林曲兒在分線,看著桌上的絡子,青梅剛剛應該是在打絡子。她拿起幾個已打好的絡子,「這些我有用,青梅,你再打吧。」
「夫人,你要用絡子?」
「嗯。我試試看。」
「你啊,就愛鼓搗這些。」王氏寵溺的看著她。
「娘,那你們先忙著,我去工作屋。」孟夏抱著小匣子離開。
她出了房門,就看到江伯領著振國公進來,沈望和他一邊寒暄一邊往書房走去。振國公看到孟夏,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笑著點頭,「孟姑娘,好久不見。」
「侯爺有禮了。」
沈望看著她笑。
孟夏又道:「侯爺有事,你們先聊正事吧。」
「好,那孟姑娘下回再聊。」振國公點頭,隨著沈望一起去書房。
「侯爺,請。」
孟夏目送他們進了
送他們進了書房,這才走到廂房盡頭的工作屋。
書房裡,沈望請振國公坐下,可他卻是撂袍單膝跪下,沈望察覺後,大跨一步連忙伸手扶起他,「侯爺,這是何意?快快起來。」
振國公不願起來,執意要跪下去。
「攝政王,你就讓我跪著吧,這麼跪著我心安一點。」
墨眉緊皺,沈望伸手強行扶起他,「侯爺起來說話,如果你這樣,我就要走了。」
振國公算是看著他長大的長輩,而且他對大晉算是忠心耿耿。沈望一向是獎罰分明,對於忠將良臣,他不會苛待,私下也不會有什麼架子。
「好吧。」振國公借著沈望的手勁起來。
「侯爺,有什麼話坐下說吧。」沈望做了個請的手勢,兩人坐了下來。
振國公幾次欲言又止,最後咬咬牙,鼓足了勇氣,道:「攝政王,下官管教無方,如今皇太後犯下了彌天大罪,下官不管有所隱瞞,隻求攝政王念其對當今皇上有養育之恩,饒她一死。振國公府不敢求不受誅連之罪,隻求攝政王念在振國公府幾代忠良,而且對此事也是剛剛得知,並無隱瞞,從輕發落。」
沈望聞言一震,心想,難道振國公知道了小皇帝的過敏之症是皇太後所為?
他清了清嗓子,問道:「侯爺的為人,一直是叡安欽佩的,叡安也相信侯爺剛剛所說的一切都是肺腑之言。有什麼事侯爺儘管說,叡安一定不會罪連振國公府。」
聞言,振國公鬆了一口氣。
他知道,沈望一言既出,那就是駟馬難追。
他慚愧的低頭,長嘆了一口氣,道:「攝政王有所不知,當年先皇與皇太後成親時,小女已有意中人。我當時也是大意了,我以為她既嫁進皇家,那就該死了那個心。誰知……誰知她竟還和那人藕斷絲連,如今……」
這話他想想都臊得慌,現在要說出來,他真的是無地自容。
如果現在地上有條縫,他一定鑽進去,不再出來。
沈望聽了,心中大驚,沒有想到振國公來這裡找他,竟是為了此事。
他耐心的聽著,並不急著問他如今怎麼樣了?他瞧著振國公的樣子,似乎這事不小,這麼難為情,難道是皇太後和那人如今還暗通款曲?
還是那人也是皇室中人?
他們一個難於說出口,一個又不急著問,一時之間,書房裡靜悄悄的。
過了許久,振國公終於又開口說話,「如今她竟懷上了孽種,下官聽聞這事後,不敢怠慢,立刻就前來找攝政王。這事關乎皇室聲譽,還需要攝政王和皇上商量處理。」
懷上了孽種?
沈望饒是有心理準備,但也沒有料想到竟是這樣的結果。現在親耳聽到,他還是忍不住嚇了一大跳,據他所知,皇太後從不出宮一步,就是在後宮也是深居簡出,她怎麼可能懷上孽種呢?
難道那人還能有遁地無形之術?
斂了斂雜亂的心緒,沈望讓自己的聲音盡量平穩一點,「那人是誰?他們是怎麼見面的?」
「那人是沈祿,今天早晨,我夫人去看望皇在後,她知道這事瞞不下去了,便向她坦白說鳳棲宮裡有一條密道,那就是她和沈祿見面的地方。」振國公說著,老臉已火燒火燎起來,這事說來,真正是丟人。
「沈祿?」
沈望驚訝極了,沈祿這個人可不在他的預料名單之中。
「是的,就是沈祿。他們是表兄妹,從小青梅竹馬,日子久了,郎情妾意,情投意合。如果沒有那一旨賜婚,他們或許會成為夫妻。」
振國公說著,又是幽幽的嘆了一口氣。
「這事我知道了,不知侯爺有什麼想法沒有?」沈望把問題丟了回去,想要聽聽他想怎麼解決。
振國公靜靜的看著他,心裡有點明白。他點了點頭,道:「這孩子不能留,而皇太後做了這事如果傳出去也會丟了先皇和當今皇上的臉面。不如就送她去覺靈寺,讓她在那為天下誦經祈福,讓她在那裡為先皇抄經。總之,她是不能再留在皇宮了。而沈祿這個人,也是不能再留了。攝政王該明白,這仇恨的種子一旦種下,那就會長成參天大樹。」
沈望沉默。
他知道,這樣的處理是最好的。
「侯爺,這事你第一時間跟我說,那也是信得過我,不過,這事我還得跟皇上商量一下。我現在就入宮,等皇上有了旨意,我一定第一時間通知侯爺。」
「好!」振國公點點,起身,「這事就託付給攝政王了,如果皇上不能原諒皇太後,就是賜她一杯毒酒,我們振國公府也不敢有異議。」說完,他轉身往外走。
「侯爺等等,我們一起走。」
沈望和振國公一起出了書房,他先去找了一下孟夏,告訴她自己又要入宮,怕是沒有那麼早回來,讓她們晚飯不用等他了。
皇宮,長秋殿。
沈望一腳踏進小皇帝的寢宮,就摒退所有的人。
花公公應了一聲「是」,帶著一眾人等出了寢殿。
「皇叔,出什麼事了?」沈守業見沈望一臉凝重,不禁坐直了身子,直直的看著他。
沈望點傷腦筋,不知該怎麼跟他說。
沈守業見他久久不吭聲,不禁有些著急,「皇叔,你有話倒是說啊。」
「好,我說。」沈望在龍榻前坐了下
榻前坐了下來,伸手扶正他身後的大迎枕,「皇叔說了,你可別著急。你如今也不小了,不能聽到什麼都著急,如果你碰到什麼事情都喜形於色,這樣也是不行的。你得分清什麼人是自己人,什麼人又是需要留個心眼,什麼人又是要與他表面上和樂融融,背地裡又要防著的。」
「嗯,皇叔的話我都記住了。」沈守業點點頭。
沈望欣慰的點點頭,把振國公跟他說的一切都轉述給沈守業聽。
沈守業聽了之後,重重的靠在了床頭的迎枕上。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
「皇叔,這事就按振國公說的辦。她是堂堂皇太後,就算是做了錯事,咱們也不能讓有損父皇的傳言流了出去。她做錯了事,就該有處罰,打發她去覺靈寺,這個處置是最好的,這樣可以顧全皇家顏面。不過,沈祿我要親自去天牢看他,我要親眼看著他死。」
沈守業的冷靜、果斷固然讓沈望驚訝,但他的轉變也同樣讓他驚訝。
沈守業望著龍榻上的雕花,表情有些失望。
「我以為她隻是為了顧全自己的位置,所以,當初沒有辦法才把我奪了過來。她養育我這麼多年,也算是對我有恩,我知道真相後,雖然與她淡了不少,但是,我還是聽皇叔的話,對她盡量孝順。」沈守業的聲音有些悵然,「可我卻沒有想過,她會這麼對父皇。既然已嫁作他人婦,她為何就不能斷了往日的情根?尤其是現在,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後,天下女子的表率,她做出這種事情,她把我們皇家臉面置於何地?」
沈望看著暗暗嘆了口氣。
畢竟是養育過他的人,畢竟是他喊了十年的娘,走到這一步,怎麼可以連一點點的感慨都沒有呢?
沈守業還小,他不知道一個人對感情的執念能有多深。
沈望覺得莊少敏是一個既可憐,又可恨的人。
「或許,咱們認為皇家顏面重要,可她卻覺得她的感情釋放更重要。」沈望含糊的道。
沈守業輕輕搖了搖頭,他聲音裡帶著幾份疲倦的道:「皇叔說過,身為皇室中人,有高於常人的權力地位,就該有異於常人的追求。皇叔說過,百姓羨慕我們的權力地位,我們往往也會羨慕他們的闔家歡喜,一家人開開心心的過小日子。」
沈望點點頭。
不知道還該說點什麼。
的確如此。
沈守業沉默了一會就掀被下床,「皇叔,你陪我去一趟天牢吧。」
「好。」
沈望喚了花公公進來服侍沈守業梳洗更衣,沈守業又細細交待他去辦一件事。去天牢的時候,沈望一直好奇花公公手裡提著的是什麼東西?見沈守業故作神秘的樣子,他又忍著沒問。
天牢裡。
祝王府的四位公子每人一間牢房,比鄰而居,當小皇帝和沈望到來時,他們一個個臉色複雜,又驚又喜,不知他們叔侄來天牢是為了什麼?
沈祿被關在最後一間牢房,沈守業在牢門前停了下來,看著裡面的沈祿,笑得一臉天真,「沈祿,朕今天給你送大禮來了,你看見了一定會很高興,也會感激朕為你所做的一切。」
說完,他看了花公公一眼,示意他把東西放進去。
花公公會意,立刻把手中那個藍底白色的湯盅從鐵欄中間遞了進去。
沈祿望著那藍底白色的湯盅,心中直發虛,不知為何,他就是不敢上前去看。他低頭看著小皇帝,道:「你究竟想要做什麼?」
「送你送禮啊?怎麼不敢看,還是不敢受?」
「我不看!」
「不看,可別後悔。」沈守業笑了笑,道:「那裡面可是你的骨肉,你若是不看,以後就沒有機會了。你可別怪朕連最後一面都不讓你們相見。」
骨肉?
沈祿的頭頂如悶雷炸開,砰的一聲,腦袋裡成了一堆漿糊。
小皇帝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渾身顫抖著上前,拿著湯盅的蓋,幾次都沒有提起來,湯盅的蓋敲在湯盅上,噹噹作響,每一聲都在煎炸著他的心。
終於揭開盅蓋。
一股濃郁的皿腥味撲鼻而來,當的一聲,盅蓋落在地上,碎成瓷片。
「怎麼樣?父子用這樣的方面相見是不是很特別?我告訴你,沒有誰可以做對不起我父皇的事情,你們既然有膽子做,就要有膽子承受。」
沈守業目光如箭的射向沈祿,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隻是,這種人,他不屑動手。
「你把她怎麼樣了?啊……」沈祿突然發瘋,雙手拚命的往鐵欄外伸去,企圖抓住沈守業。
「哼。」沈守業冷哼了一聲,看著他抓狂的樣子,心裡很是高興,「她自有她的去處,你就死了那顆心吧,你們生不能在一起,死也不可能葬一處。」
「啊……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你……」
「殺我?哈哈哈……你沒門!」沈守業很享受的看著抓狂的沈祿,他越是難受,他就是越是高興。
這時,有一小太監匆匆的跑了進來,「皇上,大事不好了,太後娘娘去……去了……」
「什麼?」沈守業聽了,立刻往外走。
牢裡,沈祿聽到這個噩耗後,身體劇烈的晃了幾下,一口鮮皿就噴了出來。他目光獃滯,嘴裡不停的喃喃,「少敏,少敏,你和孩子要等我,等我……」
等我……」
砰的一聲巨響。
沈祿一頭撞在鐵欄上,軟軟的倒了下去。
沈望瞧著,輕嘆了一口氣,搖搖頭,負手離開。
出了天牢,沈望就看到站在大樹下,抱著肚子一直笑的沈守業。
他知道,這一切都是沈守業的計劃,不過就是為了逼沈祿自尋短見。
「皇叔,咱們去鳳棲宮吧。」
「好。」
沈望沒有拒絕,這事,他理應陪在沈守業的身邊。
鳳棲宮。
皇太後慵懶的躺著,不時的問麗兒,「夫人來了沒有?不是說今天過來嗎?怎麼到現在還不來?」
麗兒在一旁給她按摩,「許是家裡有事,今個兒抽不出空。」
皇太後聽了,不由的鬆了一口氣,「也罷,她來了,我還不知該怎麼辦呢?」
「參見皇上,參見攝政王。」殿外傳來太監宮女們的請安聲,皇太後與麗兒面面相覷,她們誰也沒有想到,這小皇帝和攝政王怎麼會一起來鳳棲宮。
皇太後伸手,剛想讓麗兒攙扶著她起來,沈守業和沈望已一起進來了。
「母後,別起來了。兒子聽大夫說母後身子有恙,特意拉著皇叔一起來看看母後。本該早一點來,誰知天牢的祝王餘孽出了點事,我和皇叔便先去了天牢。」
沈守業大步上前,按下皇太後,不讓她起來。
皇太後聽了他的話,心裡咔嚓一聲,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浮現。
她強扯開嘴角,笑道:「隻是得了點風寒,沒事的。皇上國事繁忙,不用來看哀家了。不知天牢那邊,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又弄出什麼亂子讓皇上操心了?」
沈守業笑了笑。
心中冷哼,果然是心繫天牢,看來還真是情深意重啊。
「母後,其實也沒什麼事情,隻是那沈祿心知罪孽深重,所以就在天牢裡尋了短見。剛剛朕和皇叔趕去時,他已經一頭撞上鐵欄,氣絕身亡了。」
什麼?表哥尋了短見?
不!這不可能!
他上一次還誓誓旦旦許了她未來,他還有那麼多事情沒有做,他不可以尋短見的。
「母後,你的臉色怎麼這麼蒼白?」沈守業驚訝的看著她,立刻沖著殿外喚道:「林太醫,你快進來給太後診一下,有什麼病可不能拖。」
皇太後一聽他宣了太醫,立刻搖頭。
「不用了,不用了!哀家剛服了葯,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怎麼可以宣太醫?
這太醫一把脈,她有身孕的事情不就穿幫了嗎?
不行!不行!
「母後,如果不讓太醫給你診一下,兒子不放心。你服了葯也沒事,如果太醫確定母後隻是偶染風寒,那兒子也就放心了。如果母妃肚子裡長了什麼不該長的東西,那可怎麼辦?」
沈守業一臉關切的看著皇太後,細聲細語的安撫她。
皇太後一聽,立刻瞪大雙眼,驚恐的看著沈守業。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是知道什麼了嗎?
她慌慌張張的看著沈守業,一直搖頭,「不,不用了,真的不用了。」說著,她躺了下去,揭了錦被蒙住頭,「哀家乏了,皇上請回吧。」
沈守業冷冷的勾了勾唇角,「母後有恙,兒子應該一旁照顧才是。既然母後說不用診了,那就隨了母後的意思。兒子這裡有一顆特意為母後準備的葯,母後先服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