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望吃過面,又到孟夏房裡梳洗了一番,拉開門,青杏已在門口等他,「王爺,我帶讓你去無影門吧?」
「好!」
「王爺,慕公子來了。」玄武帶著慕雲墨從外面走了進來。
青杏停下來,看著沈望。
慕雲墨上前拍拍沈望的肩膀,兩人之間,這時已不用多說一句話,對方眼裡的關心和鼓舞,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足夠。
「需要我做什麼?」
「幫我搗毀秦家村的礦場。」沈望說著,張臂攬上慕雲墨的肩膀,兩人一起往外走,「我去無影門看看,你也一起嗎?」
俠義門的人是慕雲墨為沈望而培植的暗勢力,那些人隨時都等著為沈望的需要而出力。
「我去不合適。」慕雲墨搖搖頭,「我先去安排一下,晚上我再來找你。」
沈望點頭。
兩人就在孟府大門口,分道而行。
青杏和玄武陪著沈望一路來到無影門分部,那裡已被官府封了,站在大門口就能聞到皿腥味,外面,轉著不少百姓,他們正努力的透過門縫往裡看。
沈望過去,立刻就有官兵把他攔了下來。
「什麼人?裡面出了重大命案,閑雜人等不得進去。」
沈望面無表情的掃了一記冷光,那官兵一怔,卻仍舊攔著不放,「你們沒有聽見我剛剛說什麼?這裡面出了命案,閑雜人……」
「快,放行!」
孟文陪著新任的知縣小跑著過來,他們來到沈望面前,垂首行禮,「下官見過攝政王,不知攝政王到來,未出迎,還望……」
「開門。」沈望打斷了他們的話。
孟文連忙瞪了那守門的官兵一眼,「還不快點開門?不認識攝政王?」
「是,大人。」那官兵打開門,外面的百姓立刻尖叫著跑開,從大門口看向,裡面院子裡整齊的躺著一排排的屍體。饒是大白天,瞧著也讓人心都為之顫抖。
隻覺一股寒氣撲面而來。
沈望擡步進去,面色肅穆。
青杏看著地上一排排被白布蒙著的屍體,垂落在身側的雙手緊攥成拳,咯咯作響,眼睛裡蓄滿淚光,她用力咬唇,拚命的壓抑心中的痛楚。
這是幾百條人命啊。
一夜之間,就沒了。
八賢王真是狠啊。
玄武看著她的拳頭,心裡莫名的湧起一股心痛,伸手出去,懸在半空,良久,他又收了回來。他在做什麼?他有什麼立場?
「開放!讓家屬來領屍體,青杏、玄武,你們在這裡處理後事,每人每家補體恤金五百兩,家中有爹娘小孩的多補三百兩。你們造個冊子逐個登記好家人情況。」
沈望看著一片狼籍的無影門分部。
孟文和新任的知縣唐大人面面相覷,他們以為沈望是來查看命案的,沒有想到沈望竟是要安排這些人的家屬,聽起來這些人似乎跟他的關係不淺。
這……這難道是攝政王的?
如果是,那又是誰這麼膽大妄為?竟敢捋攝政王這隻猛虎的鬍子?
那人活膩味了不成?
「是,王爺。」青杏和玄武同聲應道。
沈望頷首,扭頭看著孟文和唐大人,「唐大人,你剛上任就出現如此大的命案,你這……」
「王爺,下官督管不周,請王爺責罰。」唐大人連忙跪下。
「唐大人,本王還沒有把話完,你就這麼急著求責罰,看來本王不罰你也說不過去了。」沈望不悅,冷冷的瞥了唐大人一眼,「這命案本王已知是誰幹的,你就不用管了。」
說完,他轉身走人。
唐大人愣愣的跪在地上,看著他出了大門。
孟文低頭睨了他一眼,「唐大人,起來吧。你什麼也不用幹,找人幫著這兩人處理這裡的後事吧。另外,你得安撫好百姓,這麼大的命案,一定會鬧得人心惶惶的。」
說完,他也急急的走了,忙著去追沈望。
他出門,左看右看,大街上早已沒有了沈望的身影。
這麼快?
沈望沒有回孟府,而是直接找慕雲墨,慕雲墨住在一人偏僻的地方,那裡很多高手聽他差遣。他在那裡剛換完了哨點,現在又要開始布局去搗毀秦家村的礦場。
毀了八賢王的後勤,就如同斬了他的一隻手臂。
沈望進去時,慕雲墨身邊圍了六位玄衣男子,那些男子見他進來,臉上立刻湧起崇拜之情,紛紛轉身過去,拱手行禮,「王爺。」
「嗯,大夥繼續,不必局束。」
沈望擡手,進去後,與大家一起圍在桌前。
桌上放著一張秦家村的圖紙,上面每個入口都已用硃筆標好。
慕雲墨道:「我剛收到雲煙的消息,那裡的礦井塌了,死傷不少,現在他們急需壯丁做苦力。我計劃讓我們的人混進去,然後,見機行事。」
沈望聽了,點頭,「這個方法行!盡量避免正面衝突,咱們隻需搗毀那鐵礦就行。」
畢竟是在別人的地盤上,若是起了正面衝突,自己的人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慕雲墨點頭,「山上我正在讓人制出大量的藥粉,到時用得著。八賢王一定以為自己神不知鬼不覺,那咱們就鬼不知鬼不覺的反咬他一口。」
沈望笑了笑,「雲墨,我真的不能沒有你在身邊。」
「矯情。」
「矯情!」慕雲墨掃了在場的兄弟們一眼,笑道:「你不是靠我,我們都是靠俠義門的兄弟們一直不離不棄的跟隨。」
沈望朝他們拱手,「多謝兄弟們!」
「王爺,言重了。」那六人立刻回道。
「好啦!大家都別說這些了,咱們繼續。」慕雲墨把大家拉回正題,一步一步分下去後,他驚覺目前自己手上的人力不夠了。
沈望蹙眉問道:「還要多少人?」
「五十人。」
「我來處理,我待會回去找一下青杏和洪興,我問問他們無影門的情況。」鳳眸微眯,沈望思忖了一會,道:「如今孟夏不在,洪興受傷,無影門是群龍無首,孟夏把令牌給了我,我去找那些人。」
「無影門的令牌在你手上?」
「嗯。」沈望苦澀的笑了一下。
慕雲墨聞言撇嘴,「叡安,如今大晉兩大門派都在你手上,你可以安心和八賢王那隻老狐狸鬥了。」
「他不簡單,他用了大半輩子來布線,怎麼可能讓咱們三天兩頭就毀掉?」沈望沒有那麼樂觀,無影門一夜之內就被來了兩個城的分派,這裡面除了八賢王的布局以後,一定還有貓膩。
孟夏讓他查內賊,那說明,孟夏心中是有數的。
「你們先商量著,有事就到孟府來找我。」沈望拍拍慕雲墨的肩膀,道:「軍營那邊都安排好了?讓他們隨時備戰,不得有一絲鬆懈。」
「我明白的。你放心去處理無影門的事情吧。」慕雲墨想到孟夏如今下落不明,便出聲安撫他,「放心!孟夏是一個極其聰明的人,她會保護好自己的。我已傳信給雲煙,如果有孟夏的情況,她一定會傳信回來。」
「嗯。」
沈望重重點頭,看著面前的六位男子,「各位兄弟,辛苦你們了。」
「為王爺效命,這是屬下們的榮幸。」
「好!那本王就在此謝過各位兄弟了。請各位兄弟保重,告辭!」
「王爺保重!」
孟府。
沈望回去,聽說洪興已經醒了,便去找他。
「王爺。」
「躺著別動,你受傷太重。」沈望一個箭步上前,按住洪興,「滄城是被什麼人攻擊的?也是八賢王的人嗎?」
「也?」洪興驚訝的看著他,擡眼朝他身後看去,急問:「王爺,我們門主呢?」
「她被八賢王帶走了。」沈望低道。
洪興愣住了,突然用力抓住了沈望的臂,急聲道:「王爺,快去救救我們門主,八賢王他是一個城府極深的人。他做盡壞事,就連少門主體內的毒也是他讓人下的。他利用我們夫人斂財,建立屬於自己的產業,還秘密招兵買馬,意圖稱帝,並雄霸天下,一統列國。」
「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洪興抓著他的手更重了,嘆了一口氣,道:「因為八賢王身邊的飛掣是我的三弟,滄城分部就是飛掣帶人過去毀的。路上,我和他相認了,他告訴我這些,也是他故意放玄武帶我離開的。」
洪興想到飛掣,心裡又是欣慰,又是害怕。
欣慰兄弟二人失散多年,終於相認,團聚。同時,他心裡又害怕,害怕八賢王察覺出什麼來,怕八賢王會對飛掣不利。
他那個傻三弟啊。
他不聽自己的勸,不肯停下來,堅持要回去。
他說,他在那裡還能為孟夏提供一些有利的情報,他還可以做他們的內應。
他的三弟?
沈望沒有時間去問這些往事舊事,他拿出令牌,問洪興,「孟夏把令牌給了我,你告訴我,我該去找誰要人,我要絕對忠誠的人。」
「流東。他在滄城的晨曦山莊,夫人說過,無影門是前門主和千面鬼魈一同拼出來的。如果門中有事,千面鬼魈應該也不會袖手旁觀。」
「我再問你,孟夏有提過誰行動可疑嗎?」
「沒有!」
「你再好好想想。」
洪興蹙眉想了許久,還是搖頭,「真的沒有。」
「好吧。」沈望起身,「你剛醒過來,還是多休息吧。」
「王爺,你剛說也是什麼意思?」
「平谷城的分部也跟滄城一樣。」
一樣?
洪興捏拳,恨恨的捶著床,「啊……王八蛋,他是魔鬼。」
沈望看著激動的洪興,輕道:「別想太多,好好休息,我去處理一下你們讓我辦的事情。」
「有勞王爺了。」
「孟夏的事情,那就是我的事情,你安心養傷吧,這事交給我。」沈望說完,大步出門,他路過孟氏夫婦房間,聽到裡面傳來王氏的哭聲。一怔,伸手想推門,猶豫了一下,抽手,站著不動。
「佩蘭,你別哭了。」孟父挨坐在王氏身邊,柔聲哄著她。王氏非但沒有停下,反而眼淚越掉越猛,趴在桌上,那哭聲讓人心疼。
「佩蘭,沈望會找夏兒回來的,你別哭了。」
「唔唔唔……我知道,可是我還是擔心啊。想不到那八賢王竟是這麼壞的人,夏兒落在他手裡,能有什麼好日子過?那個挨千萬的,他一定會不得好死的。」
王氏一邊,一邊咒罵。
反反覆復罵的就是一句。
孟父聽著,既心疼又感到好笑,他伸手攬過王氏,低頭看著她,道:「你都罵了一整天,來
一整天,來來回回就這一句,要不,你換一句新鮮的?」
「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說笑?」
王氏簡直就不敢相信。
「陪著你一起哭夏兒就能立刻出現在咱們面前?」孟父長嘆了一口氣,「佩蘭,如果哭就能讓夏兒回來,我一定比你哭得還大聲,比你罵得還狠。」
可他能哭嗎?
不能!
他是男人。
這個家的人都看著他,如果他都崩潰了,那其他人怎麼辦?
王氏看著他,眼淚籟籟往下掉。
「我也知道,這樣無濟於事,可我忍不住,我擔心。」
「嗯,我知道。」
孟父摟緊她,「我也擔心。但是,咱們要相信沈望。」
「嗯,相信他!」
沈望聽不下去了,心裡難受,也很愧疚,轉身大步離開。
「王爺,平谷城的人數不對,少了一個人。」大門口,沈望遇到了青杏。
「誰?」沈望直覺,這人是個關鍵。
青杏應道:「流星。」
「他是誰?」
「平谷分部的管事,而且,平谷分部的庫房裡,什麼都沒有了。」青杏越想越可疑,「連賬本都沒有了。」
她知道,平谷城這邊因為臨著玉田江,靠著碼頭,單是漕運的銀子就多得嚇人。可再在那些銀子都不見了,就算每個月會上邀運去總部,但這個月的也該有啊,而且還不是少數。
「流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我隻接觸過一次,人很精明老練。」青杏努力回憶了一下。
「馬上派人去查,你把流星的畫相給玄武,他會找人去查。」沈望交待了一聲,繞過青杏,青杏在後面喊住了他,「王爺。」
「還有事?」沈望回頭。
青杏從懷裡換出那條項鏈,遞了過去,「這是夫人的,玄武在玉田江邊撿到的。」
沈望愣了一下,伸手接過,然後,大步離開。
他一口氣衝到玉田江邊,沖著對岸,大聲喊道:「孟夏,夏兒……」江面空曠,連個迴音都沒有,他頹敗的坐在江邊,看著急流而下的江水發愣。
他沒有保護好她!
「對不起!夏兒。對不起!晨曦。」
「是誰?」孟夏從夢中驚醒,茫然的四處張望,黑呼呼的,什麼都看不見。她苦澀的彎唇,自嘲,「怎麼還出現幻覺了?」
她感覺有人把她從夢中喚醒。
「夫人,你怎麼了?」
流田和流青急聲問道。
「我沒事!」孟夏慢慢的適應了黑暗,眼前模模糊糊的可以看見流田和流青,還有這間不大的屋子。屋子裡一股黴味,很明顯他們是被關在一間破屋子裡。
「你們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
「不知道!不過,我剛剛好像隱隱聽到有鑿石頭的聲音。」流田道。
孟夏聽了,凝神聽去,什麼聲音都沒有。
八賢王那老狐狸究竟想要怎樣?
不知青杏怎樣,家裡的人有沒有急壞了?
還有晨曦,她的晨曦,現在北雪蓮被八賢王奪了,她說什麼也要把這消息傳給沈望。這北雪蓮是她的,她要用來救晨曦的,她一定要得到。
項鏈,她丟在江邊了,他們應該可以猜到自己在東玉吧?
「哎喲,你帶人家來這麼一個鬼屋子,幹嘛?」外面傳來一聲嬌叱,緊接著就聽到一個男子輕佻的笑聲,「心肝,你別跑啊!這裡幽靜,不會有人撞見我們。我告訴你,隻要你把爺侍候好了,爺這一袋銀子就全是你的了。以後啊,爺少不了你的好處,你看不到爺就是發達了嗎?」
「發達?」那女子的語氣充滿了輕蔑,「你當老娘眼瞎了嗎?一個破礦場做個小管事,你還能發達了?」那女子突然話鋒一變,又笑嘻嘻的道:「好啦!我說笑的,你怎麼就不高興了?」
「真是說笑?」
「當然。」
「真乖!來,讓爺香一個。」
「呵呵!不要,不要,你來抓我啊。」
「我這就來抓你,看你往哪裡跑?」
「哈哈哈……唔唔唔……」
「祖宗啊,別笑,讓人聽到了,咱們可就麻煩了。」男子似乎是捂住了女子的嘴,噓了一聲,「別笑了,小聲點兒,我現在就放開你。」
「你想要悶死老娘啊。」
孟夏眉頭皺得緊緊的,真是流年不利,這是要和自己的兩個異性屬下聽人幹那活?她甩了甩腦袋,想想都頭大,她伸出腳隨便踢去。
砰的一聲。
她運氣好,居然踢中了一張小方凳。
外面的野鴛鴦被突由其來的動靜給嚇了一大跳,許久都沒有聲音,好半天,那男子的出聲問:「誰?」
無人回應。
孟夏也不敢說話,不知對方到底是什麼人?
「走吧!這地方一直邪門著,以前的那一家人,全是賤人。那些賤人可把我給害慘了。」那女子嘀咕了幾句,孟夏卻是聽著一驚。
不對啊,這聲音有點耳熟。
是誰呢?
「心肝,你怎麼知道這屋子的人?難道你以前是這裡的人。」
「哼——」那女子冷哼一聲,「如果可以重來,我還真不希望自己曾在這個秦家村生活過。」
秦家村?
孟夏實在是驚訝。
這麼
這麼多年了,她竟又回到了秦家村。
那女子似乎是打開了話匣子,沒有了興趣,那男子動手碰她,還被她推開。當然這是孟夏想象的,因為她聽到砰的一聲,還有那男子氣急敗壞的聲音,「你幹嘛推我?爺可是給了銀子的,你別給我瞪鼻子上眼的。」
「我就這樣,怎麼了?我告訴你,你若是不樂意了,還有大把的人等著老娘。」那女子語氣很強硬,「老娘羅大嘴可不是吃素的,當年在這秦家村,誰敢惹我?」
羅大嘴?
是了,這是羅大嘴的聲音。
孟夏心中一陣氣結,心裡已經知道,這裡不是別的地方,而是她曾生活過的孟家。
「好好好,姑奶奶,我不惹你。可你收了我的銀子,總該給我一點甜頭吧?」那男子很快就放軟了語氣,可羅大嘴卻不這麼算了,「老娘沒心情,改天吧。再說了,這破地方,老娘心裡不爽。」
「喂,你別走啊。呸——」
那男子似乎沒有追出去,而是恨恨的呸了一聲,「什麼東西?不就是一個煮飯的嗎?如果不是這個地方連個母的都找不到,誰還稀罕你啊。可惡!該死的挖礦,該死的……」
外面恢復了安靜,孟夏輕籲了一口氣。
總算是趕走了那一對狗男女。
好一個羅大嘴,竟在這裡碰上了。
以前隻知她愛惹是非,一張大嘴道儘是非,竟不知,她還可以賣肉。
無恥,下流的賤人。
因為剛剛的插曲,現在屋子裡的氣氛有些尷尬,孟夏不說話,流田和流青也保持沉默。
或許沉默才能減少尷尬吧。
孟夏不記得自己是怎麼睡著的?再睜開眼時,她面前已坐著兩個男人,一個是八賢王,一個是戴著面具的男子,孟夏幾乎是一眼就認出了面具男。
「沈勒。」
八賢王和那面具男明顯的愣了一下,目光帶著探究看向孟夏。
這女子就是孟夏?
名揚天下的孟三少,無影門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秘門主,大晉攝政王的準王妃。
沈靳看著孟夏的眼光沉了幾分。
孟夏別開臉,不去看他。
這時,八賢王笑了一聲,問道:「孟夏,這個地方,你還認得出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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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二更君,遲到了。
但,也不能食言,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