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裡華清明知故問,「我怎麼了?」
「你和夏姑娘。」
黑眸微閃,百裡華清聲音淡淡的道:「我的心已經給了靜初。」
盡然他對夏小雨有不同的感覺,但是,百裡華清不認為那是可以與他和鄭靜初的感情可以比的。與其說他在逃避,不如說,他打從意識裡就強迫自己忠於和鄭靜初的感情。
違背內心的話,讓百裡華清心情很沉重。雙手緊攥成拳,耳釘刺進了手掌心,他愣了一下,然後更是用力的握緊拳頭。
總覺得,這樣可以讓他忽略內心的感受。
康林輕嘆了一口氣,意味深長的道:「爺,咱們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難道還不敢面對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嗎?以前,王妃說過,越是到了生死關頭,越能真實的看到自己的內心。你閉上眼睛,放空自己,什麼都不要去想,第一個從你腦海裡冒出來的那個人,一定就是你最愛的那一個人。」
「靜初的傻話,你也相信?」百裡華清不想這麼做,就如康林所言,如果他們不能活著出去,那麼讓他帶著對靜初的愛和思念離開。
「爺,你在逃避。」
「我沒有!」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起來,意識也漸漸模糊。
閉上眼睛時,百裡華清的腦海裡赫然浮現了夏小雨的笑臉,他低喃了一聲,「夏小雨。」
轟隆一聲,剛剛還是睛朗的天空炸響了一聲悶雷,豆大的雨就從空中砸了下來,拉石塊出去的礦工慌張的跑了進來,「雷大人,大事不妙了,外頭下起了大雨。」
「什麼?」雷奕明看向把井通塞得嚴嚴實實的石塊,濃眉緊緊的皺了起來,「快,大家快點挖,一定要把王爺救出來。」
礦井都在地下,本就容易積水,如果下雨,那後果更是堪憂。
井道的積水漲起來,那就是大羅神仙也沒有辦法了。
夏小雨的手腳更快了,鋒利的石塊邊劃破了手掌,她也沒有皺一下眉頭,心裏面有一道聲音在催促她,她知道,晚一秒搬通井道,百裡華清就多一分危險。
進程很慢,很快井道的水已經浸濕了鞋面,夏小雨以袖抹去汗水,擡頭看了面前的石堆幾秒,當下就道:「咱們沒有時間了,大家隻搬最上面的石塊,隻要能保證一個人爬過去就行了。」
如霜擡眼望去,立刻縱身上去,「大家都上來,咱們把石塊丟下去,隻要不會堵住井道就行,別再浪費時間往外搬了。」
說完,她已開始搬石塊。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眾人心焦力竭,在大家爭分壓秒的努力下,終於另一端空蕩蕩的井道。
夏小雨爬了過去,對著井道喊道:「百裡華清,你在哪裡?」
聲音從遠處迴音過來,就是聽不到回應,空氣中流趟著一股皿腥味,夏小雨低頭看去,立刻就連滾帶爬的沖向那個熟悉的身影。
「如霜,他們在這裡。」
夏小雨發現了被石堆壓住的百裡華清和康林,他們都昏厥了,就連水浸泡著他們,他們也沒有了知覺。夏小雨簡直不敢想象,如果她們晚半個時辰進來,他們會是什麼情況?
蹲下身子,把百裡華清的頭抱在懷裡,夏小雨低頭焦急的喚道:「百裡華清,你怎麼樣了?你醒醒啊。」又喚又拍打他的臉龐,可他卻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夏小雨的心不停的往下沉,顫顫巍巍的伸手探向百裡華清的鼻前,感覺到了微弱的氣息時,她的眼淚也隨之流了下來。
「百裡華清,你堅持住,虎妞不能沒有你。」
如霜找到了康林,也跟夏小雨一樣,抱著他不讓水淹沒他。
雷奕明指揮著礦工搬開壓在他們身上的石塊,以最快的速度,把兩人救了出去。
……
三天後。
荷花端著葯汁進房,看見夏小雨和虎妞都趴在床前睡著了,眸光驟變陰冷,她輕手輕腳的把托盤放在桌上,從袖中拿出一直帶在身上的匕首,一步一步的朝夏小雨走去。
「夏小雨,該是你為大山償命的時候了。」
三天來,夏小雨不假人手,一直守在床前照顧暈厥的百裡華清,看得荷花既妒忌又怨恨。現在夏小雨累極而睡,如霜又在隔壁房間照顧康林,正是她動手的絕好機會。
她的目光緊鎖在夏小雨身上,並沒有注意到百裡華清的睫毛輕顫了一下,匕首在燈光下閃著寒光,荷花舉起匕首,正欲朝夏小雨身上紮去,耳邊就傳來百裡華清的低喃聲。
「夏小雨……」
呃?
荷花一驚,連忙抽手,匕首被她順勢又藏進了袖中。她朝床上的百裡華清看去,見他並沒有醒來,剛剛隻是說夢話,懸著的一顆心這才放了下來。
她伸手抹去額頭因緊張而溢出的冷汗。
「夏小雨……」
百裡華清皺著眉頭低聲輕喃,荷花見他連做夢都喊著夏小雨的名字,心裡頭更不是滋味,對夏小雨更是恨上幾分。
夏小雨究竟有什麼好?為什麼爺對她如此看重?
「百裡華清,你醒了嗎?」夏小雨本來就睡得不實,聽到百裡華清的低喃,一下子就驚醒過來,急急的喚道,「百裡華清,你醒醒。」
荷花端過葯碗,緊張的站在床前,眼睛一眨不眨看著百裡華清。
聽到夏小雨的叫聲,虎妞也是
小雨的叫聲,虎妞也是一下子就睜開惺松的睡眼,緊張的看著床上的百裡華清,帶著哭腔的喚道:「爹,你醒醒,虎妞害怕。」
百裡華清微微的眯開雙眼,看著面前的三張臉,目光慢慢的變得清明,「虎妞別怕!爹爹沒事!」
「爹……。」虎妞哇的一聲哭了,臉上卻是綻放著燦爛的笑容。
伸手輕輕拭去她的眼淚,百裡華清輕聲哄道:「虎妞乖!別哭了。」
荷花端著葯,輕道:「爺,先把葯喝了吧。」
夏小雨連忙扶著他靠在床頭,把凳子讓給了荷花,「荷花,你在這裡照顧著,我到隔壁去看看康大哥的情況。」
「姑娘,你去吧,有荷花在,你就放心吧。」荷花聽她要去看望康林,自是樂意,連忙應了下來。
百裡華清目送她離開,嘴唇翕翕,卻是沒有出聲。
「爺,先喝葯。」荷花舀了葯汁,吹涼了就遞到了百裡華清嘴邊,百裡華清低頭看著黑乎乎的葯汁,腦海裡卻是浮現夏小雨喝葯時的模樣。
伸手去接葯碗,百裡華清看著荷花,道:「荷花,我自己來就好。」
「可是,爺你剛醒過來,身子還弱,還是讓荷花來服侍爺吧。」荷花躲開了百裡華清的手,不願輕易放棄這個機會。
百裡華清看著虎妞,見她眼圈青黑,心疼不已,「荷花,你帶小姐回屋睡吧。」
「爹,我不累,我想在這裡陪著爹爹。」虎妞連忙搖頭,不願離開,「爹,最累的是娘。娘進礦井把爹爹救了出來,又守在床前照顧了爹爹三天。」
「她進礦井了?」原來自己被困在礦井時,聽到的聲音並不是幻覺。
虎妞重重的點頭,「對啊,娘親一下馬車就和如霜鑽進礦井,娘親出來時,我看到娘親的手被石塊劃了許多傷口。」
百裡華清的心像被什麼觸動了一下,頓時酸酸軟軟的,嘴角溢出一抹溫柔的笑容。
荷花看著他嘴角的笑容,眸底不禁溢出不甘和妒忌。
「王爺,下官雷奕明求見。」門外傳來安城太守雷奕明的聲音,百裡華清回神,立刻就道:「奕明,你快進來。」
「屬下參見王爺。」雷奕明行禮。
「起來吧。」百裡華清擡手讓他起來,順手接過荷花手中的葯碗,咕嚕咕嚕,幾大口就喝完,把空碗遞到了荷花面前,「荷花,你帶小姐回屋休息,我和雷大人有要事要商討。」
「是,爺。」荷花收了碗,連忙牽著虎妞出去。
虎妞乖乖的起身,貼心的叮嚀:「爹爹,你要多休息,我明早再過來。」虎妞很懂事,知道大人有事要商量,也知道要迴避。
看著貼心的女兒,百裡華清的心裡暖暖的,他伸手揉揉虎妞的腦袋,輕道:「好!爹爹明天想和虎妞一起吃早飯,可以嗎?」
「好!」虎妞高興的點頭。
虎妞出了房門,百裡華清的臉上的笑意就瞬間消失,一臉凝重的看向雷奕明,「奕明,坐下來說話。礦上的工人可都細查了?有沒有查出什麼來?」
雷奕明撂袍,坐在床前,想到自己調查出來的結果,臉色不由的更加沉重,「王爺,礦井已全部打通,礦場也恢復了正常運作。那些遇難的,受傷的工人也都已經妥善安排,隻是,有六個人的屍體卻無人認領,屬下查過了,他們並不是礦場的工人。」
百裡華清當下就猜出了雷奕明說的六人應該就是在礦井裡襲擊他和康林的人,「我和康林就是被這六人襲擊的,他們的武功並不像是咱們百裡國的人。」
「這……」雷奕明大吃一驚,「王爺,已無活口,咱們該怎麼辦?」
百裡華清聲音冷淡,「讓仵作仔細查看那些人,看看他們身上有沒有什麼特殊的記號之類的。他們的刀上有毒,或許,可以從這方面去查,查過之後,便安葬了吧。」
「是,王爺。」雷奕明想到自己的疏忽,一臉羞愧。
「先安排下去,早點休息吧,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百裡華清擡眼看向門外,門外黑乎乎的,並沒有他所期待的那個倩影。
雷奕明起手,拱手告退,「王爺,屬下告退。」
「嗯,去吧。」
百裡華清輕輕的蹙起了眉,腦海裡已浮現出了夏小雨的模樣。這丫頭,她究竟對自己抱著怎樣的感情?想到這裡,他又想到了昏迷前,康林的問題,心裡不由的掀起了漣漪。
摒除一切雜念,第一個浮現在腦海裡的人就是自己最在乎的人。
真的是這樣嗎?
他緩緩閉上雙眼,清空內心雜念,把自己處在真空中,突然一張俏麗的臉從腦海裡跳了出來。「呃?」百裡華清猛得睜開雙眼,看到正探著腦袋打量著他的夏小雨,不由的結巴了起來,「你……你……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她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他怎麼沒有察覺到有人近身?
夏小雨坐了下來,奇怪的看著他,「我剛進來啊,你是怎麼回事?」
「沒事!我剛剛調息運功。」百裡華清胡掐了一個借口。
「調息運功?」夏小雨輕輕蹙起了眉頭,看著百裡華清,忍不住的勸道:「大夫讓你靜心休養,你別運什麼功了,小心腿上的傷。」
百裡華清第一次見她眼底有著濃濃的憐惜,心中一動,試著去動自己的腳,卻發現無法動
發現無法動調,似乎沒有任何知覺。
唰的一下,百裡華清的腦海裡一片空白,不敢相信的看著夏小雨,問道:「這是怎麼回事?我的腿怎麼了?」
夏小雨瞧見了百裡華清臉上的慌張,這才意識到他還不知自己的傷勢,「你別擔心,傷會好起來的,隻要你好好的調養。」
想到大夫說,百裡華清**不離十會終身殘疾,這輩子都要卧床,夏小雨的眼眶就不禁紅了起來。
怎麼樣的傷會一點知覺都沒有?
百裡華清不會不知道。
「康林的情況怎樣?」
「啊?」夏小雨一時跟不上他的跟躍式思維,自己明明都還有想該怎樣安慰他,鼓勵他,可他卻一下子就把話題移轉到了康林身上。
「大夫說,他的傷調養些時日就好了。」
「真的?」百裡華清再次確認,目光緊緊的鎖在夏小雨的眼睛裡。
夏小雨重重的點頭,「真的,我不騙人。」
百裡華清的心好受了一些,面色淡淡的道:「他沒事就好!」康林是康家的唯一皿脈,他沒事,自己才能對得起康伯夫婦。
「你沒事吧?」夏小雨試探著問道。
百裡華清彎唇笑了笑,笑得有些苦澀,「我沒事!你不是說,我會好的嗎?」
夏小雨愣愣的看著他,見他如此樂觀,也就放心了不少,「沒錯!你一定會好的,我和虎妞一定會陪著你,你肯定會沒事的。」
我和虎妞一定會陪著你!
百裡華清深邃的眸子散發著亮光,心在歡快的跳動著。低頭看向夏小雨的手,夏小雨連忙把手藏到了身後,笑著道:「你休息吧,有什麼事兒,明天再說。」
「你的手,我看看。」
「啊?」夏小雨驚訝的看著他,看到了他的認真,便不自在的把手攤在他的面前,「我平時缺少鍛煉,搬幾塊石頭就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狽,你放心,隻是皮外傷,擦幾天葯就好了。」
伸手將她的手包在掌心裡,百裡華清定定的看著她,柔聲問道:「你為什麼要不顧危險的進去救我?」
「因為,我答應過虎妞,一定不會讓她失去爹爹。」被他這樣握著手,夏小雨的心怦怦直跳。
「你剛剛說,你不騙人的?」百裡華清不相信。
「的確就是這樣,不信,你可以問虎妞。」夏小雨眸底澄清,並不像是在撒謊。百裡華清鬆開了她的手,悶著聲道:「你扶我躺下來,我想休息了。」
他心裡悶悶的,怪怪的,很彆扭。
一方面自己不願承認對夏小雨的不同,一方面又想聽到看到夏小雨對自己有特別的情愫。老實說,這樣的自己,百裡華清也覺得像是無理取鬧。
「哦,好!」夏小雨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這人的思維太跳躍了,她被他弄得有些精神兮兮的節奏。
伸手扶著他躺下,不知是百裡華清的下身完全使不上勁,還是因為夏小雨累了幾天,體力不支,又或是百裡華清太重了一點……夏小雨扶著他緩緩躺下,突然,整個人都撲到了他的身上,兩人的嘴唇就那樣的貼在一起。
兩人都瞪大了雙眼,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皆是看著對方眼中清晰的自己,愣愣出神。
怦怦怦……
兩人心跳如鼓,卻是誰也沒有離開對方的唇。
時間彷彿就在此刻靜止,兩個人的眼裡,世界裡,都隻剩下了彼此。
百裡華清閉上了雙眼,張唇去吸吮她的唇瓣,一股如電般的激流擊向四肢百駭,夏小雨用力的推開了他,狼狽的起身,看也不看他一眼就跑出去了。
百裡華清看著她的背影,手指撫著自己的唇,久久無法回神。
剛剛自己是怎麼了?
難道是真的喜歡上夏小雨了嗎?不!不可能!百裡華清用力搖頭,低低的自言自語,「我不會的!我不可能對靜初之外的女人動心。」
翌日清晨,雷奕明一早就去見了百裡華清,出來時,他的臉色是凝重。
雷奕明出去後,荷花就端著食物和虎妞一起進了屋,服侍百裡華清父女倆吃早飯。
「荷花,夏姑娘呢?」
聞言,荷花剩著稀飯的手微頓了一下,隨即就應道:「夏姑娘一早就出去了,我也不知道,她上哪兒去了。」
說起夏小雨,虎妞的小臉上也有許多不高興。
「爹,昨晚我娘有再回來過嗎?」這幾天,她都和夏小雨一直在這個房間裡照顧受傷昏迷中的百裡華清,所以,夏小雨娘有自己的房間。
一早起來就不見夏小雨,本以為她會在這裡,可進來才發現,她也不在這裡。
虎妞有些擔憂。
「有回來,但她又出去了。她沒有回房嗎?」
虎妞搖搖頭,「娘親這些天一直在這裡照顧爹爹,並沒有自己房間。」
「什麼?」百裡華清皺起了眉頭,昨晚她從這裡出去後,就沒有再回來,那她人會去哪裡?想到她在別院時幾次被人傷害,又想到礦場的不安寧,百裡華清立刻就喚了外頭的侍衛進來,「你們可有誰看到過夏姑娘?快派人去找,讓她立刻來見我。」
「是,爺。」
侍衛匆匆出去,不一會兒,侍衛就回來了。
百裡華清看了一眼侍衛的身後,空空的,並不見夏小雨,他不悅的問道:「人呢?沒有找到?」
侍衛拱手應道:「爺,屬下找到了夏姑娘了,她正在礦場旁邊的田地裡,說是在勘察土質。」
這個夏姑娘,也真是奇怪,蹲在地裡,這裡鋤鋤,那裡敲敲,還用手捏著泥土。也不知道,她是在做什麼?
「下去吧。」聽到她沒事,百裡華清鬆了一口氣。
虎妞伸手抓了兩個大饅頭,急急忙忙的從凳子上跳了下去,「爹,我去給我娘送早飯,你先吃吧。」說完,人就一溜灰煙的出了房門。
「爺,小姐這……」
「沒事!讓她去吧。」百裡華清接過荷花手中的粥,「荷花,你跟上去看看,別讓小姐四處亂跑,現在礦場並不安寧,你別離開小姐身邊。」
「是,爺。」荷花點頭,匆匆的去追虎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