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雨點點頭,情緒不高的道:「好吧!我先去抓藥。」
百裡華清朝她咧嘴一笑,風輕雲淡的道:「小雨,你先去吧,我沒事!你不也說了,我一定會重新站起來的嗎?」
一旁,容止的眸色變沉,默默在心裡嘆息。
重新站起來?
這恐怕隻是一場空想吧?
「好!那你一定要聽容公子的話,如果痛,你就忍著一點。」她像是叮嚀小孩子一般的囑咐他,百裡華清不由的失笑,輕輕點頭。
如果會痛,那他該有多開心。
他怕的不是痛,而是不會痛。
夏小雨朝容止點點頭,然後就喚了如霜,兩人一起到鎮上去抓藥了。房間裡隻剩下百裡華清和容止,還有給容止打下手的小五。
容止又給了小五一張藥方子,然後就百裡華清,「安王爺,你府上應該有大夫吧?」
百裡華清點頭,「有,小女自小體弱多病,府上有一位秦大夫。」
「小五,你拿著藥方子去找秦大夫,這些是用來洗傷口的,你抓了葯後,記得煎了葯汁端來。」容止細聲交待,百裡華清已喚了荷花進來,讓她陪小五一起去找秦大夫。
房間裡終於隻剩下百裡華清和容止了。
百裡華清伸手指了一指床前的凳子,「容公子,坐吧。」
容止撂袍坐下。
「容公子,我這雙腿是不是要廢了?」百裡華清開門見山的問道,剛剛容止把房裡的人都支走,相信是有不好的消息要告訴他。
容止扭頭看著他,眸底閃過欣賞,「安王爺是聰明人,容止也就不隱瞞了。王爺的腿傷嚴重,應是當時斷了經脈,如果及是接上,那也許還有康復的可能性。王爺,你的傷口流膿不止,已開始腐爛,難道你就沒有懷疑過什麼?」
百裡華靜擡頭看著他,輕輕搖頭。
容止起身,走到窗檯前,搬下了那兩盆長勢極好的蘭花,隻見他舉起花盆就往地上砸去,哐當一聲,花盆碎了一地。
容止彎腰從土裡找出了兩個布袋,百裡華清驚訝的看著地上的花盆,這花盆竟然是隔層的,裡面那一層是乾燥的,明顯是用來放布袋的,而澆花水也流不到那裡面去。
「那是什麼?」
容止又把自己從培苗房的屋樑拿到布袋放在托盤裡,端到了百裡華清面前,「我來的時候,在培苗房的屋樑上也發現幾個這樣的布袋。這裡面裝的是藏紅花和麝香粉沫,看來王爺的風流債挺多的,隻是這樣連累夏姑娘,怕是有允公平吧?」
百裡華清緊抿著嘴唇,雙手緊攥成拳。
這藏紅花和麝香有什麼功效,又被處心積慮的放在這個房間和培苗房,用意再明顯不過了。
在發生大山的事件後,夏小雨就說是他連累了她,他當時並沒有認同她的看法,現在從這些東西看來,這背後的人還真的是女人,而且還是自己身邊的人。
會是誰呢?
百裡華清平時都是冷冷清清的,並沒有去注意過哪個丫環,這些丫環現在讓他回想一下她們的長相,他都想不出來,所以,他還真的猜不到這個人。
「容公子,謝謝你!」
「謝我?為何?我什麼也沒有做?」容止把東西撂至一旁,「安王爺,你的腿,容某怕是也無能為力,不過,我會儘力替你接脈,至於後面恢復如何,還得看你自己。」
百裡華清點點頭,「我明白!」
這雙腿自從受傷後就沒有知覺,他已經有了心裡準備。
容止又坐了下來,嚴肅的看著百裡華清,「安王爺,容止向來不將世俗的眼光放在心上,雲遊四海也習慣了,所以,有話我就直說了。」
「容公子,請便!」
「安王爺,雖然容某與夏姑娘隻見過兩次面,不算相熟,但是容某知道一個道理,從一個人做出來的食物,就可以看得出這個人的內心。夏姑娘待人真誠,為人耿直,做事也一定是光明磊落的,所以,容某對她既是欽佩,也把她當成好友。既是如此,那容某就多嘴幾句,王爺身邊有人想對夏姑娘不利,王爺一定不會不管,但請王爺妥善處理,也請王爺明白,什麼才是對夏姑娘最好的。」
百裡華清靜靜的聽著,容止的話讓他的心赫然開朗,突然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謝謝容公子指點,我想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容止微笑點頭,打開醫藥箱從裡面取出自己要用的工具。百裡華清擡眼望向窗外,心裡在想著,該如何查出這個對夏小雨心存歹念的人。
叩叩叩……
小五端著剛煎好的葯汁進來,撂在床前一旁的小幾子上,「公子,葯煎好了。」
容止點頭,吩咐,「嗯,你來幫我傳遞工具。」眼角餘光瞥見小五身旁的荷花,容止不客氣的道:「這位姑娘,請你先出去。」
「這個,爺……」荷花擡眼看向百裡華清。
百裡華清擡手,示意她出去,荷花朝他福了福身子,「爺,荷花就在外頭,若有什麼事情要吩咐,喚一聲荷花就好。」
「去吧。」
「麻煩姑娘關上房門。」容止勾了勾嘴角,撂起百裡華清的長袍,露出流著膿水,散著味道的膝蓋,卻是問了一句無關腳傷的事,「安王爺,剛剛那位姑娘是?」
「哦,她是小女的奶娘。」百裡華清
女的奶娘。」百裡華清不在意的應道。
「原來是郡主的奶娘。」容止點頭,截止了話題,將手伸向小五,「小五,把匕首放在火上烤一下,再遞過來給我。」
「是,公子。」小五抽出匕首,放在油燈上烤。
容止取出銀針,封住了百裡華清的穴位,雖然他的雙腿沒有感覺,但何不準待會下刀剔除有完腐肉時,他的神經會突然恢復。
作為一個專業的大夫,他不會讓任何一種可能影響自己診治的事情發生。
小五把匕首遞了過去,「公子。」
容止接過匕首,擡眼看著百裡華清,正欲說些什麼,百裡華清已對綻開一抹笑容,「容公子,動手吧。我能忍住。」
「好!」容止點頭,拿起薄如羽翼的匕首,一刀就剔去一塊腐肉。他擡頭擔憂的看了百裡華清一眼,見他面色淡淡,便放心了下來,小心的避開皿管和經脈,將膝蓋上的腐肉和膿皿剔除。
小五掏出手帕,細心的替容止拭去額頭的汗水。
又過了一刻鐘,百裡華清腿上的腐肉終於去除乾淨,容止用藥汁凈了手,親自擰了泡在葯汁裡的棉布,細心的為百裡華清清洗傷口。
嘶……
耳邊傳來百裡華清的倒吸聲,容止擡眼看去,隻見百裡華清皺緊了眉頭,額頭上已布滿細汗。容止心裡大喜,一邊放輕的動作,一邊道:「安王爺,你已能感覺到痛感,這實在是大喜事。安王爺,你先忍忍,很快就好了。」
百裡華清點頭,眸光放亮,心裡忍不住的雀躍。
半個多月以來,他第一次感覺到也腿在痛,這是好事,他心裡很清楚。
容止洗完傷口後,又取出自己獨門特製的生肌藥粉灑在傷口上,小心的包束好傷口,替百裡華清整理好衣服。他直起酸痛的腰,小五立刻上前為他擦汗,「公子,你先凈手吧。」
「嗯。」容止走到小五早就準備好的葯汁前,洗凈了手,又往手上擦了一種透明的膏藥,「小五,把東西收拾一下。」
「是,公子。」
容止倒了一杯茶端到床前,「安王爺,你先喝口水吧。」
「謝謝容公子。」百裡華清接過杯子,幾口就喝完了,他笑道將空茶杯遞迴容止手上,「有榮容公子再倒一杯吧。」
「呵呵!舉手之勞。」容止乾脆把茶壺也一併提了過來。
「容兄弟,不知我可否如此稱呼你?」百裡華清一連喝了好幾杯茶,這才解了渴。相處了大半天,他倒也看出了容止其實是一個很隨和的人,對朋友還很熱心。
容止拱手抱拳,「百裡兄,那容某就恭敬不如從命。」
容止又讓小五收拾了地上的花盆,低聲在他耳邊輕言了幾句,小五邊聽邊點頭。房門口的荷花見小五抱著兩個破花盆出來,連忙上前去幫忙。
「小五兄弟,這是怎麼了?怎麼把花盆給打了?」
荷花的心怦怦直跳,因為她知道冬兒在花盆裡做過手腳。
小五也不跟她客氣,一股袋的把那兩個花盆都放在了房門口,「荷花姐,你願意幫忙就更好了,我還要去抓藥呢。我家公子關窗時,不小心把花盆給打了,幸好,你家爺也沒有生氣。」
小五說完,轉身就出了院門。
荷花把花盆端了起來,嘴裡低低的道:「這蘭花長得這麼好,若是丟了,倒是可惜了。我還是換個花盆,再把它們裁起來吧。」
房門後的容止聽著她的話,眉頭不禁擰了起來。
這荷花是裝假,還是真不知?
聽著外頭沒有動靜,容止又回到了床前。
百裡華清將他的一舉一動都收在眼裡,「容兄,你不會是懷疑荷花吧?」
容止聽後,展唇一笑,「百裡兄,在沒有水落石出之前,你身邊的每一個女子都有嫌疑,百裡兄也別嫌棄我多事,我隻是不想夏姑娘不明不白的被人傷害了。」
「華清又怎麼會嫌容兄多事呢?容兄的愛護,華清代小雨謝了。」
聽著百裡華清一口一個小雨,夏小雨也是連名帶姓的喚百裡華清,容止帶著戲謔的問道:「百裡兄,你就沒有考慮要給夏姑娘名份?若是她成了名正言順的當家主母,或許別的女人,也就可以死心了。」
「她不願意!」百裡華清苦澀的笑了一下,「這事說來也怪我自己,以前,我沒有給她信任,我傷害過她。如今,隻要她不離開我,我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百裡兄,你飽讀詩書,更是熟知兵法,怎麼就沒有想過迂迴之法呢?以在下看來,夏姑娘心裡是有百裡兄的,有了這個,其他的都不是問題。」
容止朝百裡華清眨了眨眼。
輕輕蹙了蹙眉頭,百裡華清笑了笑,道:「容兄,這事我再想想。」
院子裡,荷花找了兩個新花盆把蘭花栽上,目光落在花盆隔層裡的布袋上,她想了想就端起了新花盆朝百裡華清的房門口走去。
「爺,我是荷花,我把蘭花重新栽了,現在把蘭花搬進去吧?」
百裡華清和容止相視一眼。
「進來吧。」
「是。」嘎吱……荷花推開房門,來回兩次才把蘭花給搬了回來,「爺,荷花在花盆裡看到這兩包東西,也不知是什麼東西?」
說著,她就把那兩袋被藏在隔層裡的藏紅花和麝香粉拿到了百裡華清面前
裡華清面前。
容止接了過去,打開一看,面色驟變,「怪不得,怪不得啊。」
荷花的心都快從喉嚨裡跳出來了,她忙問:「神醫,這裡面的是什麼東西?」
容止擡頭看著她,指著裡面的粉沫,道:「就是這種東西,所以,王爺的腳傷才會一直不能結痂,還積膿流皿。」
「啊?」荷花驚訝的看著容止。
容止瞧著她眸底清晰可見的驚訝,扭頭與百裡華清對視了一眼,百裡華清就道:「荷花,把這東西放下,你先下去休息吧。」
荷花氣怒的道:「爺,一定要把這個居心叵測的人揪出來,不能姑息養奸。」
「嗯,我心中有數。」百裡華清點點頭。
荷花似乎是這才發覺自己過激了,連忙告罪,「爺,荷花越軌了,不該插手爺的事情,請爺責罰。」
「荷花,你是什麼人,我比誰都清楚。你忠心為主,我又豈能罰你?下去休息吧,這裡有神醫就行了。若是不然,你讓廚房備桌酒菜,以謝神醫。」
「是,爺。」
荷花轉身,退了下去,站在房門口,荷花緊繃著的神經終於鬆了下來,她不禁長籲了一口氣。心想,好險啊!幸好她沒有拿著東西去找冬兒,想到了容止的話,荷花匆匆的去找冬兒。
這個小蹄子,她到底往裡面裝了什麼東西?
她差點就害死了爺。
「荷花姐,你不是在照顧爺嗎?」冬兒拉開門,見荷花怒氣沖沖的進來,奇怪的問道:「荷花姐,你這是怎麼了?誰又惹你生氣了?」
荷花反手把房門一關,壓低的聲音,質問:「冬兒,你往那花盆裡裝的是什麼東西?你到底是存了什麼心思?你知不知道那東西差點害死爺了?」
冬兒聽著愣了一下,然後緊張的問道:「荷花姐,我可是按你說的辦,那東西是什麼,你心裡不清楚嗎?還有啊,荷花姐,我害誰也不可能害爺啊?」
荷花慢慢平靜的心情,「冬兒,這事怕是引起爺的注意了,這段時間,你可不能再有什麼動作。」
「那咱們就眼睜睜的看著夏小雨迷惑爺?」冬兒皺起了眉頭,低聲嘟喃:「現在你也看見了,爺對那個夏小雨是越來越寵溺了。再這麼下去,爺若是向太後請旨娶她,那咱們不就是白忙活了一場嗎?」
荷花攥緊了拳頭,恨恨的道:「我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的。」說完,她就轉身出了冬兒的房間。
冬兒扭頭看著房門,恨得牙癢癢的。
這個荷花,她以為自己是誰啊?居然對她指手劃腳的。
……
「痛嗎?」夜裡,夏小雨在容止的指導下,開始學習如何給百裡華清換藥,清洗傷口。她已經盡量的放輕手勁,可一擡頭還是見百裡華清咬牙忍痛。
百裡華清咧嘴笑了笑,搖頭,「不痛!」
夏小雨知道他說的不是實話,心裡不禁懊惱,擡頭看著容止,「容公子,還是你來吧?」
容止兩手一攤,並不打算接手,「夏姑娘,我還有急事要辦,過幾天我就得離開,你若是不學會了,那百裡兄的傷口該怎麼辦?」
「過幾天你就要離開?」夏小雨驚訝看著容止,「這怎麼行呢?他的傷還沒好呢?」
「所以,我現在就開始手把手的教你啊。這些藥方子都不用改,你隻需要學會換藥和洗傷口就行。百裡兄的傷勢重,雖然腳已有了知覺,可若是想康復到像以前一樣,那還是需要一些時日的。」
夏小雨想到現在那些重傷後,需要康復的人都得有一個漫長的復健過程,百裡華清的情況,應該也是這樣。
「我明白了,我會儘快學會。」
「你現在已經清洗了傷口,也換過葯了。我就先回去了。」容止點頭,往房門口走了幾步,他又停頓了下來,扭頭看著夏小雨,道:「夏姑娘,你要不幫百裡兄沐浴吧?隻要小心一點傷口不碰到水就行了。老實說吧,他身上的味太重了,我都快受不住了。」
瞧著容止一臉嫌棄的樣子,百裡華清又好氣又好笑。
很是無語。
他怎麼就一身是味了?他就算沒有許久沒有沐浴,可他也是每天都有擦身子的,哪來味道啊?
「啊?」夏小雨瞪大了雙眼,一臉迷茫的看看容止,又看看百裡華清。
容止悄悄的朝百裡華清眨了眨眼,百裡華清收到了他的信息,瞬間就明白了他的用意。他擡頭看向夏小雨,輕聲道:「容兄說的沒有錯,我的確是受傷後就沒有沐浴過,不如,你……你幫個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