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簡見著她這番舉動,忍不住在心底冷笑一聲,這小丫頭當真是演技高超。
明明就是她先主動湊上來,偏生卻要將過錯推給自己,當真是個心機深沉的,不過,他又豈能讓她如願,斂去眸底笑意,一臉真誠道「父親,你誤會了,這事兒是她主動的,兒子可什麼都沒做」
見他竟然倒打一耙,慕苡晴臉上流露出驚訝的神色。
心中暗罵一聲「老狐狸」,面上卻不露聲色,擡手輕輕打了一下他,嗔怪道:「世子,您敢做卻不敢當,實在是讓人另眼相看。」
轉頭眼淚汪汪地看向裴老侯爺,撚了帕子,露出一副被裴行簡強行推出來頂包的委屈神情,輕聲道:「是晴兒不知禮數,方才冒犯了世子,晴兒這就離開。」
裴父見她如此委屈,心中著實有些不忍,再想到自家兒子不願擔責還口出狂言,氣得鬍子都翹了起來,鬍子一抖一抖的,怒聲道「逆子!」
見他要解釋,氣得直接上前擡手就要打他一巴掌「你自己做的那些混賬事,還用得著別人說嗎?」
慕苡晴想要攔下裴父落下的巴掌,不料反應不及時,隻覺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疼,忙捂住自己的臉。
眼神中滿是委屈,這次是真的受了委屈,從小到大還沒人敢欺負她,又怎麼可能會有人扇她一巴掌?
可又無可奈何,既然要以身入局,那便隻能將戲做足「是晴兒的錯,確實與世子無關。」
裴行簡見她竟然被扇了一巴掌,心中雖然痛快,但表面上還是做出一副焦急的神色,走到她面前,急聲道「你沒事吧?」
慕苡晴委屈的看著他,眼眶微紅,強忍著淚水不落下,攥緊拳頭,強顏歡笑「無礙,是晴兒冒犯了世子,受罰也是應該的。」
轉身就要離去。
裴行簡見狀,急忙一把拉住她,語氣中帶著幾分心疼「你這是做什麼?」
慕苡晴被他一拽,險些失了平衡,穩住身子後,連忙用力抽回自己的手,退後幾步。
雙手攥著帕子,目光躲閃,不敢看他的眼睛,聲音中帶著幾分哽咽,小聲道「是晴兒討人厭煩,不該擾了世子清凈,晴兒,現在就走」
福了福身便轉身離開。
裴行簡見她轉身離去,連忙追了上去,一把拉住她,將她摟在懷裡,柔聲道「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哭了?」
慕苡晴用力地掙紮了一下,掙脫了他的懷抱,低垂著頭,眼眶通紅,眼淚在眼眶裡打轉,聲音有些哽咽「世子不用擔心,晴兒沒事。」
裴行簡見她不肯擡頭,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擡起頭,目光落在她那雙含淚的眼眸上,語氣溫柔「快別哭了,哭得我心都碎了」
目光掃過她的臉頰,似乎還能感受到那股火辣辣的疼痛,心中懊惱「都是我的過錯,應該攔下的,還望姑娘恕罪。」
慕苡晴目光躲閃,側過臉不敢看他,一言不發,隻是低著頭抽泣,小聲道「世子不必自責,是晴兒不知好歹」
裴行簡見她這副模樣,心中越發愧疚,將她摟進懷裡,輕輕拍著她的背,柔聲安慰「傻丫頭,我都說了不怪你,別哭了」
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淚水,看著她紅腫的雙眼,心中愈發心疼。
慕苡晴被他如此摟著,心中不禁一酸,淚水如決堤般滾落,聲音略帶沙啞:「世子,您難道不怪晴兒嗎?」
此時,裴父走了過來,看著二人,眉頭緊蹙,伸手捏住裴行簡的耳朵,將二人扯開:「你這不成器的逆子,前些日子答應為父的事,竟然忘得一乾二淨!」
裴行簡被扯著耳朵,疼得大聲呼喊,想要掙脫,然而裴父緊緊抓住,他又怎能逃脫,隻得一邊呼痛一邊求饒:「父親,您就饒了孩兒這一次吧,孩兒保證日後絕不再胡鬧了。」
這裴老侯爺昔日乃是大景國戰功卓著的名將,年輕時歷經無數勝仗,即便如今年事已高,身體卻依舊硬朗,教訓起裴行簡來也是毫不手軟。
見他這般狼狽,不禁輕笑一聲。
心中對他的看法也略有改變,看來他也並非全然荒唐,至少對這位父親還是心存敬意的,趕忙勸道:「老侯爺,您就放過世子吧,此事的確怪不得他。」
裴父聽到她為裴行簡求情,轉頭看了她一眼,想起剛才自己打了她一巴掌,心中略有愧疚,鬆開了捏住裴行簡耳朵的手「哼,今日之事,看在這丫頭的面上暫且饒了你」
冷哼一聲,既然裴行簡不願與她保持距離,那就設法讓她離開,畢竟兩國之間不可因這事引發戰亂。
看向慕苡晴,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你這孩子生性柔弱,莫要被這無賴小子給誆了,他最擅哄小姑娘,也不知讓多少姑娘芳心萌動,還不知收斂,老夫勸你還是離他遠些。」
裴行簡想要反駁,可礙於裴父在這裡也不敢多說什麼,隻是不自覺地看了慕苡晴一眼,想要從她身上看到些什麼。
裴老侯爺看裴行簡還想辯駁,心底的怒火又起來,擡手就要打他,卻被慕苡晴攔住「老侯爺,您消消氣,世子本性不壞,如今隻是貪玩,以後一定會改的,畢竟人都會長大的,等他心性穩定下來自然會有擔當」
裴行簡見她替自己說話,心底多了幾分得意,可面上卻不顯,一臉嚴肅地說道「晴兒,你不用替我說話,我知道我以前很混賬,如今不會再像以前那樣了」
說著看向裴父,一臉認真地說道「父親,我一定會改的,您等著看吧」
心底暗嘆這小子倒是會拿喬,這一番作態下來裴老侯爺倒是欣慰了不少,不過還是信不過,看慕苡晴在卻也不好再說什麼,點了點頭。
「你們年輕人的事,我老頭子可管不了,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吧」
轉頭看向慕苡晴,語氣溫和了幾分「丫頭,你先回去休息吧,今日嚇到你了,好好養著,改日老夫再設宴款待你」
狠狠地瞪了裴行簡一眼,沉聲道「跟為父來」
轉身就往書房走。
裴行簡原本還想說些什麼,可裴父一個眼神過來,隻好硬著頭皮跟上去。
慕苡晴看著裴行簡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去了西廂。
裴父推開書房門走進,拿出教條打在他手心上「你這混小子,別以為人家丫頭護著你,為父就不敢打你了,前些日子你信誓旦旦保證不會對她有什麼想法,這才幾日?你小子倒學會順桿往上爬了?」
裴行簡被打的吃痛,忍不住縮回手,卻又怕裴父再次打他,隻好強忍著,看著裴父一臉委屈「父親,您誤會我了,我對她並無非分之想,隻是覺得她頗有意思,又是遠道而來,這才邀她在府上暫住幾日,可誰知父親您卻看錯了,倒是冤枉我了」
裴父聞之,慍怒更甚,棄手中教條於地,怒斥「豎子,而今竟敢強詞奪理,你的心思,幾近昭然若揭,尚言無僭越之想,莫非以為為父老眼昏花,目不能視?」
裴行簡見裴父盛怒至此,自知不可再辯,遂低頭謝罪「父親,孩兒知罪了,孩兒日後必銘記父親之教誨,謹守修身齊家之道,再不辜負父親所望。」
裴父見其主動認錯,心內之怒亦稍減,擡手撫須,沉聲道「罷了,此等言語,為父已然聽倦,你這頑劣之子,何時能言出必行?現今你年已不小,豈可再如此荒唐度日,是時候考慮成家立業了,為父不求你有何豐功偉績,唯願你能守成家業,護妻兒無虞,前些日,沈大人與為父談及他家閨女亦至適婚之齡,觀你們二人甚為相配,不若儘早成婚,勿再使為父憂心。
裴行簡聞此語,心下不禁一緊,神色亦凝重起來,強抑心內之憂,故作鎮定道「父親,孩兒現今尚無成婚之意,此事還望從長計議」
言罷,垂眸斂去眼底情緒,一副聽憑發落之態。
裴父見其如此執拗,心內之火復起,擡手欲打之,然手至半空又止,嘆息一聲「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你這小子心中也有數,不過沈家閨女你曾見過,那丫頭生得頗為俊俏,配你實乃綽綽有餘,切不可負了人家。」
裴行簡聞裴父此言,面上多了幾分不悅,然亦不敢違逆,低頭應道「孩兒曉得,父親放心,孩兒必當傾盡全力守成家業,不令父親失望。」
裴父聽了他這話,雖然並不抱太大希望,可他能這樣說,也算有些許長進,微微頷首,沉聲道「你明白就好,對了,那慕家小妮子,你早些時候送她回去吧,畢竟久留對兩家都不好」
裴行簡聽了他這話,微微頷首,沉聲道「孩兒明白,孩兒一定儘快將她送回去」
裴父見他應下,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擺擺手示意他退下。
裴行簡俯身拱手行禮,恭敬地說道「孩兒告退」
說完,轉身離開。
慕苡晴自然明白裴老侯爺的心思,如今傷好她也是時候離開,收拾好細軟,又留了欠條,打算回去後再還他這幾日照顧她的費用,系好包袱,整理好房間就準備推開離開西廂。
裴行簡正欲尋慕苡晴,見她手拎包袱自西廂而出,遂疾步上前,一把攥住她的臂膀,面露疑色,沉聲問道「此舉何意?」
慕苡晴見是他,眸底閃過一絲複雜,悄然抽回手,垂首斂去眼底情愫,神色自若地言道「承蒙世子搭救,晴兒感恩戴德,而今傷勢已然痊癒,不便在府上久留,多謝世子與老侯爺多日照拂」
自袖中取出欠條,雙手呈與他「特留此欠條,待歸家後盡數奉上」
裴行簡聞聽此言,面色微怒,將欠條棄於地上,沉聲道「此為何意?我何曾要你還錢?」
慕苡晴見他丟棄欠條,目光掠過地上的欠條,俯身拾起,聲中添了幾分無奈「世子大恩,晴兒沒齒難忘,但兩國交惡,勢同水火,晴兒不願因己故,給侯府招惹麻煩,更不願兩國兵戎相見」
輕抿雙唇,緊握他的手,將欠條置於他的掌心「世子現今莫非仍不明曉晴兒的身份?」
裴行簡緊攥手中的欠條,覺她指尖冰涼,心底掠過一絲異樣,卻未發一言,斂去眼底情愫,聲中多了幾分凝重「你既已知曉,又何必來蹚這趟渾水?」
慕苡晴心中暗嘆,這小子明明聰明的很,怎麼這會倒是拎不清了?
目光掃過他,微微搖頭,輕嘆一聲「晴兒也不想,可現今裴世子不也是這趟渾水的一分子?」
無意間瞥見他掌心被教條抽打的痕迹,觀之,裴老侯爺想必甚是惱怒,否則豈能見皮肉?
取出帕子為他系好,指尖輕拂他的掌心「莫要沾水」
言罷,向他躬身行禮,便毅然決然地轉身離去。
裴行簡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心中愈發不是滋味。
他明明對她並無感情,可為什麼看著她離開,卻覺得自己心如刀絞,甚至想要追上去將她留下。
可想到她剛才說的話,也隻能停下腳步,眼睜睜看著她離開。
慕苡晴離開了侯府,在一旁的裴老侯爺搖了搖頭,忍不住嘆一口氣。
他心裡又何嘗不知道自己兒子的心思,可他們兩人之間隔著國讎家恨,註定沒有結果。
既然如此,不如早些斷了,想到這裡便打算張羅著去沈家提親。
裴行簡面色凝重地回到書房,緩緩翻開書桌上的一本書,然而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窗外。
腦海中不斷閃現慕苡晴離去時那決然的背影,心情愈發煩悶。
隨意翻動幾頁後,便將書棄置一旁,起身離了書房。
裴老侯爺與沈家議定親事後,便返回府邸,見裴行簡失魂落魄地坐在院中。
不知他心中所想,隻是靜靜地凝視著遠方。
望著他這副心神不寧的模樣,裴老侯爺心中也頗為難受,自幼任性不羈的裴行簡何時如此沉靜過?
走到他身後,輕拍他的肩膀道:「成親之後,就安心持家立業吧。」
裴行簡聞得此言,回過神來,面露不悅之色,說道:「父親,我何時答應要娶她了?」
裴老侯爺見他如此態度,微微嘆息一聲,輕拍他的肩膀,沉聲道:「孩子,你已不小,也該為自身著想了。
為父知曉你對她的情意,可如今兩國交惡,關係緊張,又豈能有結果?
她都明白的道理,你豈會不知?
聽話,明日便隨為父去沈家提親。為父已與沈大人商議妥當,他家閨女亦是個賢良淑德的好姑娘。
你幼時頑皮,曾掀了人家裙子,還揚言長大後非她不娶,如今人家仍對你心懷期待,你切不可辜負了她。」
裴行簡聽了他這番話,眼眸深處閃過一絲痛楚,垂下眼簾,掩去眼底情緒,聲音帶著幾分凝重「我明白父親的憂慮,然如今兒子心意已決,還望父親成全。」
裴老侯爺見他如此執拗,氣得身體發顫,手指著他怒斥「豎子!」
氣得咳嗽不止「你可知你此舉何意?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你這是要將裴家置於何地?」
裴行簡見他氣得咳嗽,急忙起身扶住他,一邊輕輕拍著他的背,一邊輕聲安撫「父親,您莫要生氣,兒子知錯了,您放心,兒子一定不會辜負您的期望」
裴老侯爺見他這副樣子,原本還想再罵他幾句,可看他這般樣子,氣也消了幾分,抿了抿唇,嘆了口氣,沉聲道「你明白就好,為父知道你對她也隻是一時興起,如今既已成定局,便不能再做他想,你也要為裴家考慮,切莫胡來」
裴行簡聽了他這話,眼底劃過一抹痛色,垂下眼眸斂去眼底情緒,聲音裡多了幾分沉重「兒子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