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滾——,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滾——」馮夫人怒指著房門。
「娘,你?」馮緻遠見她這麼生氣,有些自責,「娘,兒子沒有說錯話,都說忠言逆耳,你就聽我一回吧?你和我爹,若是你不能心平靜和的與他打開心結,你們是不可能……」
「滾,立刻滾,馬上滾,我沒有你這個兒子。」
馮夫人氣極,動手推著馮緻遠出門。
夏至和小年,還有房裡的其他下人,統統嚇得跪在地上,苦苦求情,「夫人,你不要生公子的氣,公子,你快跟夫人賠個不是吧。」
「我…我沒有說錯。」馮緻遠也來了脾氣。
馮夫人立刻用力把他往外推,「出去,出去。你長本事了,翅膀硬了,走吧。也許沒有我在身邊嘮叨,你會過得更開心。」
小年抱緊了馮夫人的腳,「夫人,你別趕公子走。」
馮夫人擡腳踢去,小年在地上打了個滾,「狗奴才,就是你沒有照顧好公子,一直在公子耳邊說三道四,不然公子怎麼會變成這樣?」
馮緻遠彎腰扶起小年,滿目失望的看著馮夫人,「娘,你簡直就是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行,我今天就讓你領教一下我的不可理喻。來人啊,立刻把公子和小年這個狗奴才趕出去。」
「夫人……」集體求情,連春暖都從床上滾下來,「夫人,不能啊。」
「你們一個個都不聽本夫人的話了?是不是都想被我發賣出去?」
「不用了!」馮緻遠扶著小年,掃了地上的眾人一圈,「你們都不用替我求情了,我走,我自己走!」他擡眸看著馮夫人,「娘,你自己保重,兒子不孝。」
說完,拉著小年大步出去了。
「公子……」
夏至急急要去追。
馮夫人喝道:「夏至,回來。」
「夫人,公子的病隨時都會複發,你不能趕他出去啊。」
「讓他走!在外面吃夠苦頭了,他就會自己回來。」馮夫人掃看著眾下人,「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能私自救濟他們。否則,全部打發出去。」
「是,夫人。」
無人敢置疑她的話。
馮夫人甩袖回房,重重關上房門,「夏至,給公子送去一百兩,再給他衣服,告訴他,那就是他的家當了。」
「是,夫人。」
夏至匆匆去賬房取了一百兩,又去收拾了一些馮緻遠的衣服,急急的出去找人。
大街上,馮緻遠和小年漫無目的遊盪著。
小年不時看看馮緻遠,欲言又止。
他知道,這一次,怕是真的要在外面待上一些時日了。
隻是,馮緻遠從小就沒吃過苦頭,這出了馮府,那就代表著要告別以前的錦衣玉食,他身上還有病,真的能行嗎?
小年很憂慮。
「公子,公子,等一下。」
小年聽到夏至的聲音,不禁激動了起來,「公子,一定是夫人讓夏至姐姐來找咱們回去了。」
「我不回去。」馮緻遠很是硬氣。
「公子,你又何必跟夫人嘔氣呢?夫人最疼你了,她趕你出來,也隻是一時之氣。你隻要回去服個軟,賠個不是,夫人一定會原諒你的。」
「我又沒錯,我為什麼要賠不是?」馮緻遠停了下來,不悅的瞪著小年。
小年縮了縮脖子,「公子,我隻是……」
「馭…。」夏至停下馬車,立刻跳了下來,「公子,這馬車,還有裡面的東西都是夫人讓夏至送來的。夫人說了,這就是公子的全部家當。」
馮緻遠蹙了蹙眉,想要拒絕。
夏至連忙攔下他,「公子,夫人隻是一時氣話,你別放心上。等過些日子,夫人就會去找公子回府的。公子在外面,定要保重。」
「我不要!」
「公子,外面生活不易,這東西你收著吧。夫人也沒給多少,怕是公子免不了要吃苦受累。」夏至苦口婆心的勸道:「公子,你若是能過好了,夫人也是會高興的。」
天下父母心,馮夫人嘴上硬氣,心裡還是一樣放不下馮緻遠。
要不然,也不會讓她送來這些東西。
夏至朝小年眨了眨眼。
小年會意,立刻幫忙勸道:「公子,咱們收著吧。」
「怎麼連你也不懂我?難道少了馮府的庇佑,我就活不成了嗎?」這一刻,馮緻遠深深的感覺到自己就是一個廢人。
連安寧都不如。
起碼安寧是自食其力的。
小年急急的道:「公子,咱們當是借夫人的,將來,咱們雙倍還回去。」
他又怎會不懂馮緻遠?可外面的世界哪有那麼簡單?
馮緻遠蹙眉看著他,思量幾番,點頭,「好,收下!」
「公子,上馬車吧。」小年笑了。
夏至站在馬車旁,「公子,保重!有了落腳的地方,一定要讓小年回來告訴夏至。」
馮緻遠點點頭,「夏至,照顧好夫人。」
「是,公子。」夏至紅了眼眶,她不想看到馮緻遠母子關係變得這麼僵。
馮緻遠上了馬車,「小年,走吧。」
「是,公子。」
馬車徐徐向前,不一會兒就消失在街道的拐角處。
「公子,我們這是要去哪裡?」
「……」去哪裡?這個馮
……」去哪裡?這個馮緻遠也沒有想過,出了馮府,他才知道自己一直就是一隻井底之蛙,看到的天地隻是馮府的後院。
想想,真是可悲。
「去牛角村。」
「啊?」小年突然停下馬車,不敢置信的問道:「公子要去牛角村?」
「對!不說是,那裡的村民都上山採藥賣給安寧嗎?咱們兩個大男人為什麼就不行?咱們去牛角村,搭兩間茅屋,自食其力。」
自食其力?上山採藥?
小年真有些發懵了。
採藥不是說話,哪有那麼容易?
「公子,咱們能不能……」
「不能!」馮緻遠已堅定了目標,「我不能連安寧都不如。」
「好吧!那公子坐好了。」小年用力揚起馬鞭,「駕——」
……
霧色朦朧中,安寧和嚴小茶如約去後山摘菊花。孟晨曦依舊跟著,依舊找了地方,自己一個人打坐,這種距離,似近,但安寧卻覺得很遙遠。
他與她之間,彷彿橫著一條長長的河。
她對他,隻能遠望,不能接近。
搖搖頭,收回目光,繼續摘菊花。
嚴老爺子早早起床,家人已上顧家幫忙去了,打開大門,門外停著一輛馬車,一個小哥見他出來立刻就迎了上去,拱手行禮,「請問是裡正嗎?」
「正是,你們是?」
馬車上,馮緻遠跳了下來,上前行禮,「在下馮緻遠見過裡正。」
「馮公子?」嚴老爺子認出了他,微眯起雙眼打量著他,問道:「馮公子這麼早就上門,不知所為何事?」
馮緻遠:「裡正,我想在你們村裡租個地方,搭兩間茅屋,不知裡正方不方便?」
租個地方搭兩間茅屋?
嚴老爺子驚訝的看著他,「馮公子,何出此言?」
馮緻遠面露窘色,鼓足了勇氣才道:「想必裡正也是清楚我和安寧的親事,這中間的來籠去脈。昨日我娘又上了顧家門,回家後,我與她意見不合,我們母子就鬧僵了。說來慚愧,出了府門,天大地大竟不知何處安身。我是想來此處落腳,自食其力,還望裡正幫個忙。」
「馮公子啊,這地方就甭說租不租了,就是搭茅屋那也是要時間的。公子二人,怕是沒幾天也弄不好。馮府家大業大,公子何必出來受苦呢?這母子之間沒有隔夜仇,公子還是回家吧?」
嚴老爺子勸道。
小年連忙附合,「我也是這個意思,可我家公子脾氣人犟,勸不動的。裡正,你就幫個忙吧。」
「這個?」嚴老爺子一時真的拿不下主意。
馮府是大戶人家,他們村裡也有人在馮府的鋪裡做事,如果一點人情都不顧,這樣也不好。可若是留了馮緻遠下來,又不知安寧會怎麼想?
這時,孫婆婆出了家門,路過嚴家,看到門口站著的三人,不禁愣了愣。
這不是馮大公子嗎?
這麼早怎麼就是裡正家門口?
「裡正早!」
「孫家的,你這是要去安寧那?」
孫婆婆點點頭。
「公子,公子,你怎麼了?」突然,馮緻遠暈倒了,小年連忙扶住了。嚴老爺子和孫婆婆也嚇了一跳,連忙上前察看。
「小哥,你家公子這是怎麼了?」
小年紅著眼睛,道:「不瞞二位,我家公子昨晚就被夫人趕出府門了。公子不讓夫人來顧家為難,夫人又不肯退讓,所以,便把公子給趕了出來。公子無處可去,又不想半夜來打擾安寧姑娘,我們便在村口等到天亮了才來找裡正。」
「這?」孫婆婆看向嚴老爺子。
「先扶我房裡去。」
幾人手忙腳亂的把馮緻遠扶進屋裡,孫婆婆倒了熱水,讓小年餵給馮緻遠喝。這手腳冰涼的,許是昨晚著涼了。
孫婆婆看著嚴老爺子,道:「裡正,這馮公子也是好人,施大貴那混蛋做的事情,他都幫著安寧解決了。現在他無處可去,我那有幾間空屋子,要不讓他先住我那,等他身體好了,再想辦法。」
聽了馮緻遠的事情,孫婆婆的確是動了惻隱之心。
這事待會她就跟安寧說說,那丫頭是個心善的,一定也同意她的做法。
嚴老爺子點點頭,「行!你待會跟安寧吱一聲,別瞞著她。」
「嗯,我知道的。」
孫婆婆從嚴家出來,去顧家幫忙做早飯。
李氏見她愁眉苦臉的進來,忙問:「婆婆,你這是出什麼事了?怎麼一臉憂愁?」
「沒事!」
「真沒事?」
「真沒事!」孫婆婆問:「安寧和小茶又去摘菊花了?」
李氏點點頭。
「咱們進去做事吧。」
「好。」
這天,暗衛又從山上弄了三頭野豬,嚴東父子和暗衛們一起收拾。太陽出來了,安寧和嚴小茶背著菊花回家,洗手幫忙做早飯。
「安寧姐,這真的又弄了三頭野豬,以後,咱們村的楓叔都沒生意了。」嚴小茶在一旁笑著道。
安寧蹙眉,心裡有些後悔。
她怎麼沒有想到自己賣野豬肉全搶了屠夫的生意,心裡暗暗自責,今天這肉不賣了,腌起來算了。這幾天讓他們別上山了,這肉估計能吃上好些天。
「走,去廚房看看。」
「你們回來啦?」
回來啦?」孫婆婆看著安寧,醞釀了許久的話,終於說了出來,「那個安寧啊,婆婆有件事情要跟你說。」
「啊?」看著孫婆婆一臉嚴肅的樣子,安寧怔了怔,笑問:「婆婆,你有什麼話就說吧,我聽著呢。」
「安寧啊,早上,我讓馮公子住我家了。」
「馮公子?」嚴小茶比安寧還要激動,愣愣的看著孫婆婆,「婆婆,他是你家親戚?」
「不是!」
「那他怎麼會住你家啊?」
安寧拉住了嚴小茶,看著孫婆婆,問道:「婆婆,這事你可以不跟我說,你留誰在你家住,這是你的自由。不過,你想跟我說,我也聽。」
「早上,我在裡正家門口碰到了馮公子和他的隨從……事情就是這樣的。」孫婆婆把事情大概講了一遍,然後看著安寧,「我是見他無處可去,身子骨又不行,我家不有幾間空房嗎,我便讓他們住下了。」
嚴小茶看了看安寧,又看向孫婆婆,「婆婆,你是說那馮公子因為安寧姐被馮夫人趕出家門了?」哇,這樣的男人真是不錯。
「是這麼說的。」
孫婆婆看著安寧,有點怕安寧生氣。
「婆婆,你就按自己的意思辦,這事我知道了。以後啊,你們也別凡事都看我的意思,家裡的事情,你們都自己看著辦。」
「那我就讓他先住下?」孫婆婆小心翼翼的問道。
安寧笑了笑,「婆婆,這事你決定就好。馮公子又不是什麼十惡不赦之人,你留他下來,也不是壞事。再說了,我多少也算是承了他的恩情。我明白,婆婆是在為我還人情。」
「你這孩子,就是明事理。什麼事情都瞞不過你的眼睛,這事啊,我的確有這個意思。你們一家沒把我當外人,我能為你們做點事,我也是開心的。」
孫婆婆如釋重負的笑了。
這事總算是沒有辦壞。
二天後,凡掌櫃帶著人來了。
「凡伯,你來啦!」安寧早早就在等他,因為孟晨曦已經跟她講過了,今天要所曬乾的猴頭菇拉走。
凡掌櫃笑道:「安寧姑娘,現在開始,我得改口叫你顧東家了。」
「可不敢當,凡伯別取笑了。不管什麼時候,凡伯都像以前一樣,直接叫我安寧吧。如果沒有凡伯的關照,哪會有安寧的今天?」安寧笑眯眯的應道。
「欸?」凡掌櫃擡手,意有所指的看向孟晨曦,「安寧姑娘要謝的人可不是我,給安寧姑娘關照的人也不是老夫,姑娘怕是謝錯人了。」
安寧笑著瞥了孟晨曦一眼,「一樣都要謝,凡伯也是功不可沒。」
「哈哈哈……這丫頭可真會說話。」凡掌櫃哈哈大笑,上前站在孟晨曦面前,行禮,「爺。」
「嗯,你們忙自己的就行。」
孟晨曦淡淡的應了一聲。
凡掌櫃點點頭,「是,爺。」
清點了猴頭菇,付了貨款,凡掌櫃就帶著人離開顧家。
安寧把銀子交給賬房辛全,讓他下午村民來交貨時,就把各家的第一批貨款發下去。
「這個東西,你能幫忙找人制出來嗎?」安寧遞了幾張圖紙給孟晨曦,孟晨曦接過,掃了一眼,點頭,「沒有問題。」
「你不問問這是要做什麼的嗎?」安寧蹙眉,這人太清冷了。
孟晨曦擡眸看著她,「需要我問嗎?你這不是準備要說了嗎?我又何必多費口舌?」
「你?」安寧有些生氣,不知為何生氣,就是看著這個男人冰冷冷的,可行為有時又很暖心,她有些莫名的怒氣,「跟我說話就是多費口舌?」
眸光閃爍了幾下,孟晨曦勾唇笑了笑,黑眸越發深邃,「你,不會是喜歡上我了吧?」
安寧瞪大了雙眼,臉上唰的一下紅了,別開臉不看他,啐道:「怎麼可能?你別忘了,我是有未婚夫的人。」
「未婚夫?誰啊?馮公子,還是你的青梅竹馬?」
安寧氣呼呼的掏出脖子上掛著的玉佩,「這個,你懂什麼?說出來怕要嚇壞你,這玉佩是我還沒出生時,我未婚夫就送我的定情物。」
「指腹為婚?」孟晨曦掃了那玉佩一眼,莫名的好心情,嘴角暈開了笑容,「人家若是知道你長大後是這個樣子的,一定悔青了腸子。」
「我怎樣?」安寧咬牙切齒的看著他。
孟晨曦上下打量了她一圈,搖搖頭,「臉蛋一般,身材平闆,脾氣火爆,內涵沒有。」
「你?」
「我怎樣?」孟晨曦看著她,黑眸中星光閃閃,「我隻是實話實說,還是你聽不得實話?」瞧著她吡牙咧齒的樣子,「你不會想咬人吧?」
「我就咬你了。」安寧大喝一聲,抓住孟晨曦的肩膀,低頭就狠咬下去。
噝……
「鬆開!你屬狗的嗎?」肩膀上傳來一陣痛,孟晨曦舉起手,想要拍下去又軟軟的放了下來。
「我重說一遍,你臉蛋絕美,身材火爆,脾氣溫柔,內涵豐富。這樣總行了吧?快,鬆開你的嘴,再咬著小爺,小爺把你的牙齒一顆一顆的拔掉。」
安寧再用力狠咬了一下,這才憤憤不平的鬆開他。
「以後還敢不敢?看我咬不咬死你。」
孟晨曦蹙眉,看著她,勾唇,「果真是不想要牙齒了。」